第 37 章(2 / 2)

疯子好多啊呜呜 喻狸 21027 字 8个月前

储应珣觉得这样是对他好,是不耽误他。

这样自以为是替他做决定。禾奚不需要,也不能理解。

“十二岁的时候,”禾奚皱了下眉,慢吞吞地说,“我爸爸想把我送去其他地方读书,但他当时在那里工作忙,不能和我一起去,就想把我一个人送过去,他觉得这样是对我好,可没想到我去了以后总是生病发烧不开心。”

禾奚抬起眼睛看储应珣:“我讨厌你们擅自做决定,你和我撇清关系,自己一个人去坐牢,也觉得是对我好,为什么总是要自以为是?”

“那天你走了……爸爸也没了……你们没有一个人想过,只剩下我一个人该怎么办。”

哭过的眼睛像清晨的湖泊,水蒙蒙的看不清到底有多深:“我那天还在发烧,难道你就一点也不在意吗?你让我自己走,还说我让你窒息,我太恨你了。”

最后一句的声音很轻,本就不怎么能听清,还被淹没在了剧烈的震颤声中,天地震了震,储应珣眉心一凝,搂紧禾奚的

后背把眼一抬,只见窗外雨幕扭曲大树狰狞狂舞。禾奚也感觉到了,他扶稳储应珣的胳膊,眼睛慌乱地看了看,以为要地震。

但是桌子上的水杯还有物体都没有要掉下去的迹象,也没有任何移动的痕迹。

在让人心悸的不知名声响中,又多出了一点窸窣的动静,杂物堆里的黄色石头迫不得已钻出一颗脑袋,睁着眼睛提醒道:“没有地震,只不过宿主和宿主的宝宝马上要从这里离开了。”

墙壁上的时钟不知不觉又走了一小圈,秒针还有最后三十格到达最上方的数字。

“总之,”禾奚收回放在时钟上的视线,垂着水光斑驳的眼睛,声音轻微地说,“我不能原谅你。”

那一天过不去,但是那两年也不能忘掉,禾奚知道自己没办法原谅储应珣那一天的擅自决定,可也知道,他还是需要储应珣。

禾奚攥着储应珣的衣服,感受着下面滚烫皮肤的起伏,眼前是不知道从哪里忽然变出来的白芒,一点点放大,从视野的最外围慢慢向中间蚕食。

禾奚重重呼吸着,最后说出一句:“我在家等你。”

“……我只等你三天。”

……

禾奚毫无预兆地从床上坐起来。

他呼吸凌乱喘了会,掀被子下床,第一件事就是看手机上的日历,然后再出门走了一圈。最后他发现,时间还停留在他刚被系统拖走的那一天,在那边待的两个月,实际只过了两小时。

屋子里很静,储妍要每天深夜才能回,而现在才是傍晚,从窗外看过去能看到晨昏交界线,灰白的鸟扑棱着翅膀飞过。

禾奚孤零零站在客厅当中,心跳莫名重重跳几l次,一个荒唐的想法不受控地在脑海里闪过,难道他只是做了一个梦?难道遇见储应珣也是假的?

一有这个想法,禾奚就走进卧室翻了几l分钟,翻出自己接受过心理治疗的证据和药物。

攥着药瓶,禾奚眉心不自觉松了些,想着都是真的,如果只是一场梦,他不应该想起储应珣才对。

将药瓶放回原处,禾奚拿出手机准备订票。

他要回家,回当初禾隅和储应珣都在的那个家,储应珣在庐原一监,他那么聪明,会知道自己说的家是指那里的。

禾奚翻出订票界面,准备购票,但在按确定之前,他的指尖悬停了一下,在鲜红按键上停留一阵,他退出来又订了一张去其他地方的票,最初选的那张票也一并购下。

晚上十一点,禾奚只穿着一件单薄的衣服,瞒着家里所有保姆,轻轻推门离开,一个人坐上车来到久违的地方。

一座墓园。

夜晚黑幕寂静,但管理得当的墓园还四处亮着灯,能看见遥远的山脉和苍穹,一座座四角墓碑伫立在偌大院子里,风一吹,有些墓碑前的花便簌簌响动。

禾奚望了眼黑漆漆的地方,抿住唇催眠自己不害怕,拿着一束紧急买的花匆匆来到禾隅的墓前放下。

他在墓前站了一会,什么话也

不说,只是傻兮兮盯着墓碑上禾隅的照片看,看了几l秒钟,蹲下用手指擦去照片上的一点尘土。

禾奚在墓园待了很久,看望禾隅是他这几l天一直要做的决定,以前也来过,但这次他有好多话想和禾隅说,所以待的时间长了些。

禾奚感到很抱歉,他忘记了禾隅是被人杀害的,不是储妍口中的因过劳而死,他是禾隅的孩子,居然会忘记这些,他怎么能忘记自己爸爸怎么死的呢。

禾隅或许不是一个很称职的爸爸,但他一定是一个很爱禾奚的爸爸,男人近五十年的生活都是在给自己的孩子铺路,他从来不吝啬对禾奚说爱,爸爸爱你,爸爸只要你一个小孩,变着花样说很多。

虽然总是要出去很长时间,但每次回来都会给禾奚带很多的礼物,禾奚或许怨过,但总归是幸福更多的,所以他因为自己忘记的事,认认真真地和禾隅道歉。

原本禾奚还想和禾隅说一说储应珣,但最后停住了,现在还不是时候。

等下一次,如果一切顺利的话,再带储应珣一起来看禾隅。

从墓园里出来,禾奚的腿站得有些酸,墓园的看管者是个中年男人,见禾奚一个人年纪不大,多嘴了句:“早点回家啊,晚上不安全,下次白天再来。”

禾奚抿嘴露出一个温软的笑,说:“谢谢。”

道完谢转身,禾奚没发觉口袋里的小熊钥匙扣掉了一个头出来,仿佛有人用手一拨,将小熊钥匙扯到了地上。

墓园往前走一点是一个车站,禾奚打算在那里坐车。

他打开手机的手电筒,照着前面的路,因为一晚上舟车劳顿还没有好好吃饭特别饿,脑子里还想很多乱七八糟的事,眼眶红红的。

于是他连后面有车声向这边逼近的声音也没听见,也不准确,他模模糊糊听见了,但没有停下来,因为他原本就在路边走着,如果司机看到他会避开的。

可他不知道的是,那辆黑车的司机因为一整夜没闭过眼,处于疲劳驾驶,往过开的时候正揉着眼睛打哈欠——车头直直朝禾奚逼近,一米、两米、三米……禾奚发觉不对,转过头,可惜已经迟了,眼中映出逐渐靠近的黑车。

一道男声忽然在空中有力地传来:“小心!!前面有人!快刹车!!”

有人边跑边大吼:“停车!”

禾奚眯起眼睛避了下两道车灯,恍恍惚惚中看到了那个人的面孔,是刚才叫他早点回家的墓园管理者。

他声音洪亮,简直是吼出来的,黑车紧急刹停,一个突兀的刹车声后,轮胎在地面留下惊心动魄的车辙。

那司机停下来,从窗户里惊魂未定地探出头看,发现禾奚没事,赶紧把脑袋缩回去开车走了。

男人盯着黑车车尾啐了声,很是骂了好一会,才再看向禾奚,他将一个钥匙扣递过来:“我发现你掉了这个,想着你没走远,追上来给你,还好我追上来了,真是太吓人了,刚才差一点你就要被撞到知不知道?”

禾奚看着开远的黑车,手心

发凉,不知怎么回事,刚才真的感觉到了死亡的味道,他喘两口气:“谢谢。”

他茫然得不知道怎么办才好,拿出手机来:“我不知道怎么报答您,我……我给您转钱。”

男人没要禾奚的钱,不知道这傻孩子从哪跑来的,一开口就要给他转几l百万,吓得他噎了会,赶紧把这漂漂亮亮的人儿赶走了。

……

禾奚坐上车的时候身上的冷汗还没有消,但已经平复了不少,可心跳刚正常没一会,又加快跳起来,他接到一个意料之外的电话。

车窗上映出手机屏幕上的字:储妍。

他是瞒着人偷偷出来的,这其中也没有告诉储妍。

禾奚接起电话的时候自然而然以为是储妍回家以后看到他不在,所以打电话过来问,也想好了该怎么说。但他没有想到,储妍第一句话是:“有人去公安局报了警。”

向来优雅从容的储妍语速很快,全然没了理性:“那司机的车停在路边,车载记录照到了禾文旭吸毒、威胁、并且几l年前绑架过你的口供视频。这件案子的性质变了,再加上一个星期前储应珣救了一个心脏病突发的狱警,那狱警把这件事上报,乱七八糟堆起来,储应珣这几l天就能出狱。”

“看我,我太急了,我都忘记你不记得他了……算了,到时候再和你说,妈妈这几l天出去一趟,你自己乖乖听话。”

电话啪地挂断。

储妍女士自顾自打来,又自顾自挂断,徒留禾奚一个人在窗边攥着手机反复呼气。

凌晨四点的时候,禾奚回到了原来的家。这间屋子虽然三年都没有人回来住过,但是储妍有请人定期过来打扫,禾奚进去后发现还是很干净的。

他实在太累,累到没有精力回味在这个屋子里住过的时光,摸上二楼自己原本的卧室,沾上枕头就睡了。

一直睡到下午禾奚才醒。

醒来禾奚自己给自己做了面,他一直都不会这些的,后来禾隅走了禾奚有段时间不想开口说话,饿了也不喊人,自己琢磨着做,慢慢就会了。

做好饭,吃饱肚子,禾奚坐在客厅沙发打开电视看,不知不觉天又黑下去,禾奚看着毫无动静的大门,低下头抿了一下唇。

没关系,他给了储应珣三天时间,这才过了一天。

第二天的时候,禾奚去了一趟奶奶家。出门时他怕错过储应珣回来,以防万一,在家里客厅留了一张纸条,说自己去看望一下奶奶,晚上再回来。

奶奶家在乡下,但离家里不远,坐车一小时就能到。

禾奚下了车,遥遥就看到一间破小却干净的屋子。

那是他奶奶家,以禾家的经济条件来看,这屋子实在太过寒碜。

也不是禾隅虐待老人,禾隅提过好几l次要让他们去城里住大房子,但老人家念旧,舍不得割离这里的感情和老屋子,也就一直在这里长住下去了。

禾奚陪奶奶吃了午饭,奶奶还当他是小孩,哄他要带他去看萤火虫,

禾奚垂着眼不知道该怎么应答,十分窘迫,只是心里默默想,储应珣还没见过自己奶奶,下次要带他来。

但他不知道,储应珣其实来过。

之前闹别扭的时候。

储应珣在禾奚肚子上射过一次后,人就备受折磨,可偏偏禾奚又特别喜欢肢体接触,他拒绝了几l次,禾奚面上不显心里火气很大,当天就自己跑去找奶奶,没有回家。

那一晚禾奚发烧了。

奶奶给禾隅打电话,恰好储应珣就在旁边,于是他买了票去找禾奚。

禾奚是在晚上醒来后拿着水杯出去准备接水碰上储应珣的,当时两人只对视了三四秒,禾奚就肆无忌惮发起脾气,望着储应珣,“我都烧成这样了,你为什么都不知道给我倒水?”

禾奚根本没想过储应珣会来,只以为是个梦境,他呼了口气,拿着杯子又变了主意:“算了,你别倒了,我不想看见你。”

储应珣低头看着他,拿过他手里的杯子,脱去身上有些沾灰的外套,将人抱到身上,按回床上用被子裹好。

那一晚都是储应珣在照顾禾奚,拿水盆,洗毛巾,擦脸,用温度计,喂水。

禾奚被他翻过来翻过去,却没有发脾气,后面就慢腾腾跨坐在储应珣身上,要储应珣亲他,抱他,甚至摸他,储应珣原本就因为禾奚在反省自己的阶段,禾奚这样在他身上闹,大胆妄为,他竟然罕见地无措起来,却拿人没有办法。

储妍知道禾隅担心禾奚,却恰好因为公务忙不能下乡,储妍就叫他放心,自己代劳去看望了一下,想着把禾奚带回家。

没想到会看见自己儿子在这里。

储应珣就坐在编得整整齐齐却因为时间久远有些竹篾扎出来了的竹席上面,垂眼安抚地亲着禾奚的脸颊。

二人依偎在床边,禾奚很白,身子又被烧软,仿佛连骨头都绵绵地被他儿子抱在怀里,一双眼眸里泛起点点的水光。

储妍那天没有进去,她看了一眼就关上门,上车拿出一根女士香烟抽着,借此压制脸上的复杂。

她是最早知道自家儿子喜欢禾奚的,但今天从这里出来后,她发觉自己最初的判断有了些偏差,他儿子好像不是简单的喜欢。

储应珣虽然看着来者不拒和谁都能相处,其实冷心冷清,既叛逆又不服从管教,一旦下定什么决定,任何人都让他改变不了主意,怎么会这样哄一个人?

禾奚也是,对储应珣的依赖到了本人都不知道的可怕地步。

不管什么人,一旦长大就应该有个界限,就算是和再亲密的家里人都不能随便搂搂抱抱,该有个分寸,怎么就因为储应珣不让自己牵手,就气到要冷着储应珣,一周七天都不愿意和他说话?

储妍把一根烟抽完,开车走了,没有管。

毕竟她最开始就说过,这是她愿意看到的,只是有些惊讶她和禾隅出去了一趟,家里的两人会互相依赖到这种程度。

从奶奶家回来,天又黑了,禾奚打开门进屋,发觉屋

子里还是冷冷清清没有人进出过的样子,桌子上的纸条安安稳稳放着,连位置都不曾移动。

禾奚自己给自己做饭,脸上表情很淡然,好像不在意。

直到晚上睡在床上,禾奚抱着被子翻一个身,忍不住多想:储应珣从庐原一监出来了吗?是不是出了什么意外,储应珣在另一个世界多次身体重塑,这次重塑没有成功?

最后他脸色微微沉下,又忍不住怀疑,储应珣是不是根本不想回来。

不管怎么样,禾奚最后还是逼自己入睡了,还差最后一天,不用太着急。

虽然是这么想,白天禾奚起来后还是拿着手机准备给储妍打电话,问一问情况,他想搞清楚是延期了还没有被放出来,还是已经放出来了储应珣却没有来。

禾奚打了三回,都没有打通,发去询问的消息也石沉大海。

禾奚猜测是储妍太忙了,以前也总是这样。

手机静悄悄地躺在沙发上,一直到傍晚才晃动起来,禾奚打开屏幕,却看到是学校同学发来的消息,问他怎么不来上课。禾奚打马虎敷衍回了句,然后关闭手机。

他这次出来没有请假,今天已经整整耽误了一天,学校的课不能落太多。

禾奚转身拿过衣架上的衣服,穿好,坐在地毯上拿过鞋子穿上,嘴里靠近唇角嫩软的肉被他咬了又咬。

又是这样,又是像多年前的那天一样,他要一个人孤零零地去另一个地方。

禾奚眼中的场景模糊了几l秒,他低头抿着嘴唇,穿好鞋子站起身,外面的雨声从缝隙里渗透进来,和他缓慢的心跳重合——邃然门外响起了大笑声,窗外有几l个人撑着伞,神色兴奋,手里无一例外拿着精致包装过的苹果。

禾奚恍然,原来今天是平安夜。

禾奚愣愣看着他们,不知在想什么,恍惚好像听见了门锁声响,他茫然抬头,然后就隔着两步距离,和男人对上了视线。

男人肩头,裤脚,鞋子,都有一些雨珠,一如多年前,储应珣每次从学校回来都会带一份禾奚喜欢的小蛋糕,然后垂下眼,微微喘着气朝他道歉。

“外面雨大,回来晚了。”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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