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不得皇帝说大宋是官员权贵们的繁荣,不是百姓的繁荣。一番景象之下,果不其然。
到了东街,只见一家金银铺门口,停着一辆马车,上面装满了木炭。店铺门口几个胥吏挎刀而立,站满了围观的人群。
“走,过去看看!”
范钟精神一振,带着众人随行。
“蒲相公,家里过冬的木炭,已经足够了。”
一个锦衣大氅的老者,正在陪着笑脸,向一个负手而立的高瘦绿衣官员拱手求情。
“够了?那就多买一些。吕掌柜,孝敬一下父母兄弟,照顾亲朋好友,善爱乡邻,为朝廷分忧,你这位夔州府的大善人,义不容辞啊!”
绿袍官员正色说道,摆摆手,一旁的胥吏不由分说,把盖有官章的凭据递给了吕掌柜。
“吕掌柜,这是凭单,拿着!”
绿袍官员说完,转身出了店铺。
“吕掌柜,哭丧着脸做啥子,记得去衙门交炭钱,顺道把车带上!”
胥吏叮嘱了一句,赶紧跟上。
“蒲相公慢走!各位慢走!”
吕掌柜的毕恭毕敬,把众官吏送出了店门。
“看什么,把木炭从后门拉进来,快去!”
吕掌柜摇摇头,随即板起脸来,向自己的下人纷纷了起来。
下人拉着炭车离开,吕掌柜正欲进门,却被人喊住。
“掌柜的,衙门卖木炭给你,这有什么好难受的?”
范钟上来,笑呵呵说道。
掌柜的看范钟衣冠楚楚,带着随从,似乎是外地口音,赶紧拱手苦笑。
“客官,你不晓得,木炭比街面上高出五成不说,还缺斤少两。再说了,我买那么多木炭做撒子吗?”
“掌柜的,那你可以不买啊。”
范钟哈哈一笑,没心没肺。
“客官,看你就是外乡人。不买?那你还想不想做生意呢?”
掌柜的说完,迈步进店。
“掌柜的,你这买木炭,都有官府的税据吗?”
范钟跟了进来,打量起金碧辉煌的店铺。
看样子,这位吕掌柜并不差钱。
“怎么没有?万一再来卖,你没有凭据行吗?不但我有,整个夔州府的商户都有。”
吕掌柜的指了指柜台。
“客官,随便看,我去后院处理一下木炭。”
“伙计,官府怎么会有这么多木炭啊?”
范质问起了店里的伙计。
“说是官府的积余,谁知道是不是?卖的钱,还不是都进了贪官污吏的口袋!”
伙计年轻,也不是自己的生意,立刻说了出来。
“伙计,刚才那个绿袍官员,看起来真是威风啊!”
范质轻轻一句,继续拱火。
“威风个屁!还不是他叔父是夔州知府,安抚使相公?那卖木炭的事情,十有八九就是安抚使相公背后指使!”
伙计冷冷哼了一声,眉宇间的愤慨显露无疑。
“堂堂朝廷大员,强买强卖朝廷物资,光是那木炭,恐怕就要贪墨不少啊!”
几个人离开,范质戏谑地说了出来。
“苛捐杂税,不比木炭钱少。可惜这些钱,最后都进了贪官污吏的口袋,朝廷恐怕得不到一文钱!”
属员中一人,又是一声长叹。
“四处转转,先看看再说。”
范钟的眉头一皱,脸色阴沉,似要渗出水来。
夔州路安抚使蒲宏,堂堂朝廷大员,夔州望族,不思忠君报国,恩养万民,反而鱼肉百姓,变本加厉。
这几日一番调查下来,蒲宏所犯下的罪行,比他想象中还要恶劣,杀十次头都不够。四川打虎,恐怕要拔起萝卜带出泥,官吏群体性塌方。
“王若水,成都府那边,应该有消息了吧。”
范钟走了几步,忽然停下,问了起来。
皇帝要整饬边军,四川反贪分司不能袖手旁观,边军腐败,事关根本,千万不能出事。
“叔父,应该快了。李国平精明强干,脑子活,不会误事。”
“等李国平的消息到了,和边军将领作奸犯科的事情,一起送给曹友闻和余玠两位将军。”
范钟对属员说道,微微思索片刻。
“范质,你带一队禁军,等待郑损那边的消息,决不能放虎归山。成都府那一摊子,可都在他身上。”
将郑损罪坐实了,四川最富裕的成都府的贪官污吏们,就无所遁形,只能是坐以待毙。
四川路推行新政,指日可待。郑损把四川弄的一地鸡毛,还想吃饱喝足全身而退。哪有那么便宜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