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安府,大理寺,风波亭。
小车桥畔寒泉潺潺,冷风习习,松柏青翠,站在风波亭前,看着八角翘檐向天,黑瓦橙亭,赵竑心头压抑,说不出话来。
南宋绍兴十一年,一代民族英雄岳飞遭诬告“谋反”,被关进了临安大理寺。奸相秦桧党羽监察御史万俟卨亲自刑审,拷打逼供岳飞。与此同时,宋金和议,双方都视抗战派为眼中钉。绍兴十一年除夕夜,宋高宗赵构下令赐死岳飞,时年三十九岁。岳飞部将张宪、儿子岳云亦被腰斩于市门。
同年,宋金绍兴和议达成:
①宋向金称臣,“世世子孙,谨守臣节”,金册宋康王赵构为皇帝。
②划定疆界,东以淮河中流为界,西以大散关为界,以南属宋,以北属金。宋割唐、邓二州及商、秦二州之大半予金。
③宋每年向金纳贡银、绢各二十五万两、匹,自绍兴十二年开始,每年春季搬送至淮水边塞泗州交纳。
为国家抛头颅洒热血的英雄被虐杀,那究竟是怎样一个黑暗的时代?
人的本性,怎么会卑劣、无耻到了如此的程度?他们生存的意义,到底是什么?
他之所以迫不及待地来到这里,也是对心目中这位大名鼎鼎的民族英雄的敬仰和追慕。
赵竑对着风波亭,弯腰九十度,深深鞠了一躬。
为那不屈的灵魂,为那些被伤害的爱国者们,致敬。
“徐相公,多谢你陪我前来,有劳了。”
赵竑向一旁陪伴的大理寺少卿徐暄致谢。
现在已经是假日,两三天就要是除夕。打扰别人休息,尤其是老同志,赵竑有些不好意思。
看样子,他的前身倒不是一无是处,和这个老头子关系不错,身后也有些支持者。
“殿下,老夫府上就在附近,只是抬抬腿的事。鄂王忠烈,天日昭昭。老夫每次经过这里,都是愤愤不平,心里面难受。”
徐暄神情黯然激愤,花白的胡须随风摆动。
绍兴三十二年,宋廷乃将岳飞葬在西湖栖霞岭。淳熙四年,宋孝宗令太常寺为岳飞拟定谥号,初拟“忠愍”,次年定为“武穆”。宋宁宗嘉泰四年,岳飞被追封为鄂王,追赠太师。
因此,岳飞或被称为“岳武穆”,也被称为“鄂王”。
至于所谓的《武穆遗书》,并不是岳飞本人所写,记载的也不是如何用兵排阵,而是岳飞的后人在岳飞死后,记载岳飞拳术和岳家枪的套路。因为岳飞死后的谥号是武穆,所以这本书才得以命名为《武穆遗书》。
“徐相公,你所言甚是。山外青山楼外楼,西湖歌舞几时休。如今这宋人之中,早已经没有英雄了,也没有几个人想恢复中原。”
赵竑一声低叹,竟然有些沮丧。
民风萎靡的江南,何以和北地无坚不摧的滚滚铁骑抗衡?
“秦桧这狗贼,做下如此恶事,竟然善终,死后得以尊崇。当真是荒唐啊!”
徐暄按捺不住,气冲冲说了出来。
绍兴二十五年,秦桧病死,终年六十六岁,被宋廷追赠秦桧为申王,谥号“忠献”。
开禧二年,宋宁宗下诏韩侂胄出兵北伐,四月,追夺秦桧王爵,改谥谬丑。
嘉定元年,史弥远掌权,积极奉行降金乞和政策,又恢复了秦桧的申王爵位及忠献谥号。
“徐相公,谨言,小心隔墙有耳!”
赵竑看了一眼周围,轻声劝道。
这个白胡子老头,脾气还挺暴。
“殿下,你不是看不惯奸相,敢和他在大殿上对着干吗?怎么,连秦桧这已经作古的奸贼也怕了?”
徐暄轻蔑地看了一眼赵竑,似乎很是看不惯他的懦弱和两面三刀。
“一纸《绍兴和议》,让我大宋失去了河东和关中的马场,无论是“隆兴北伐”,还是“开禧北伐”,我大宋次次大败而归,究其原委,还不是我大宋没有骑兵,只能靠步兵和金人的精骑对阵。想要收复失地,恐怕只能是在梦里面了!”
白胡子老头唉声叹气,让赵竑眉头紧锁,心头沉重。
《绍兴和议》最致命的不止马场的缺失,秦桧提出的“南人自南,北人自北”,使得从此以后,北方汉人不但完全在名义上成为金人的臣民,而且不能南逃,否则将被遣返。这一招釜底抽薪,可谓是阴毒至极。
更有史弥远的父亲史浩,宋孝宗朝的宰相,提出了“归正人”一说,蔑视北地汉人。得了便宜还卖乖,无耻之尤!
南宋朝廷抛弃了北地汉人,北地汉人又怎么会爱南宋。遗民泪尽胡尘里,南望王师又一年。不过是浆糊脑袋陆放翁们的臆想和一厢情愿而已。
至于辛稼轩那样的“归正人”大傻子,纯粹是脑袋进水,才会相信这样的软蛋浑蛋王八蛋朝廷。
“闻道中原遗老,常南望、羽葆霓旌。使行人到此,忠愤气填膺。有泪如倾。徐相公,不要气馁。相信我,明天一定有美好的事情发生!”
赵竑哈哈一笑,亲切拍了拍白胡子老头的肩膀。
都说宋代士大夫百无一用,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怎么看起来,还是有些个有用之人。
可惜人数太少,有用,但作用也有限。
“殿下,都有泪如倾了,还故作欣喜?殿下,你得罪了奸相,可要当心啊!”
徐暄郑重其事地提醒起了赵竑,忽然疑惑地问道:
“殿下,当日朝堂上,你说你会造那些什么火器,是真是假?”
“徐相公,我要说我不会,你相信吗?”
赵竑不置可否。以他近千年的见识,造出来火药,似乎并没有多么难。
“世事难料,沧海桑田。即便是有了火器,后人也没有先祖一往直前的魂魄了。”
徐暄幽幽叹了出来。
史弥远当政,皇权不振,即便是有热血志士,也难有出头之日了。
赵竑心情压抑,和徐暄作揖告别。
岳飞那样不世出的英雄,大宋只此一人,那么容易再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