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三明治入口的味道很正常,让宋澄悄悄松了口气。

等听到温向仪夸她手艺好有天赋，宋澄脸上风平浪静，一副“这算什么”的淡然,内心自信心暴涨。

端着盘子回到厨房、看到烤箱时,被温向仪夸晕了的宋澄脑子里冒出个绝不在她计划内的疯狂念头——

说不定,她能给温向仪亲手烤个生日蛋糕。

怎么不行呢？

虽然她昨天连小炒肉都还得在心里掂量掂量，慎而又慎,但都是按方子来，三明治和小炒肉和蛋糕区别也不大吧……？

主要是,温向仪刚刚夸她下厨有天赋呢,于是宋澄忽然觉得她说不准真的有点天赋。

脑子里冒出念头,宋澄当即拿出手机搜索一番,验证可行性,越看她眉头皱得越紧。

原来按方子也不一定能成，除了材料温度各种影响条件，甚至还要看自家烤箱的脾气。

宋澄有点犹豫了。

也不知道温向仪家的烤箱脾气怎么样。

要是没烤好,岂不是要当着温向仪的面出丑？

宋澄脑子里两个想法在打架,认真审视眼前的烤箱——

温向仪家的烤箱一定随了温向仪吧,脾气肯定很好！

嗯，逻辑很通顺，开搞。

宋澄干劲十足地琢磨去了。

她先问了问温向仪爱吃什么菜,列了个菜单出来，再列出对应的材料清单，跑了几个商超便利店买齐了乱七八糟的东西,光这就用了半天功夫。

在宋澄把最后的蔬菜往冰箱填的时候，温向仪已经拿到了她们中午的外卖。

是的，温向仪没有那么奴役她,让她做两天的饭。

对此，宋澄有些遗憾，拆饭盒的时候说：“我还打算今天练练手。”

温向仪说：“还想跟你做些别的事，做饭太浪费时间。”

宋澄好奇问：“什么事？”

“先吃饭。”

有了新的期待，宋澄吃饭很快。相比之下，温向仪吃得就慢多了，看起来胃口一般的样子，明明这印着什么酒店的袋子里的餐食比食堂好吃很多倍，对温向仪来说好像都一样。最后，反而是温向仪先放下筷子，撑着下巴看宋澄吃。

宋澄赶紧若无其事地放慢了些速度，刚刚感觉吃饱，她就立马放下了筷子。

“我吃好了。刚刚说的——”

温向仪忍不住笑了下，起身走了两步后，懒声唤道：“过来。”

宋澄动了动耳朵：“嗯，等我收拾好。”

她在收拾乱七八糟的外卖。温向仪爱干净，不能留着外卖散发味道。

把垃圾提到门外头，下楼时再带下去，宋澄关了门，洗个手去了客厅。

沙发上的温向仪对着电视摆弄什么，宋澄刚刚路过时瞥了眼没看清，走近了才发现是个游戏机，而崭新的包装盒正躺在温向仪的另一边脚下。

“新买的？”宋澄

在温向仪旁边坐下。

“是啊。玩过吗？”

“没玩过。”宋澄诚实地摇头。

后排的男生总讨论游戏，她听了不少，没想到温向仪也对游戏感兴趣。

她拿起旁边的卡带盒看了看，正研究呢手里一沉，低头一看，温向仪把Switch塞给她了。

“你来连电视，我们打联机游戏。”

宋澄下意识道：“我不会。”

“说明书在这，这是教程视频，不难的。”温向仪慢声道。

喔，宋澄乖乖对照着说明教程捯饬起来。

讲解视频的微微白光照出她漆黑眉眼中的专注，手指摸索着红蓝手柄上每个按键，对着教程认功能。温向仪的目光落到她手上，看她动作。

在她们家的桌游房里，也总有这么一台游戏机，第一台的来历温向仪记得很清楚。

那是宋澄最早的奖励。

忘了是因为什么应允的奖励，是当时跟着她的孔助帮她买回来的，听说是给宋澄，孔助的表情有些奇异。温向仪很明白她在想什么，大概在想，第一次见要游戏机不要房车的。

总之，温向仪就提了个装着游戏机的袋子回了家。

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里，这台机子消失在温向仪的视野里了，她以为早已被宋澄闲置了。

直到有一天，她的行程临时取消，进了家门却找不到本该在家的宋澄。

她在客厅和卧室转了一圈，再然后，把家里一扇扇门挨个推开，最后，在她几乎从未踏足的桌游房里找到了宋澄。

房间的灯半亮，穿浅灰毛衣的宋澄窝在柔软的沙发里，手中握着游戏手柄，而对面宽大的屏幕上，五彩缤纷的世界里有个游戏人物蹦蹦跳跳，那个小人很快就安分了下来，因为操作它的人正睁大了眼看向温向仪。

“温向仪？你怎么回来了？”

温向仪定定看着她：“改期了。你在玩什么？”

“一个小游戏，没什么……”宋澄说着就要关掉电视。

大约因为找到了人后神经放松后有片刻松弛，在宋澄即将关机时，温向仪一时兴起，制止了她：“很好玩？”

宋澄看向她，眨眨眼，写满意外的眼睛传神而生动。

于是，温向仪和宋澄一起坐到了沙发上，还分到了一只带着宋澄体温的蓝色手柄。

玩游戏不难，在宋澄的简单教学后，温向仪很快学会了基础操作。她身边，宋澄玩得挺开心，神色放松，赢了还会笑。她的嘴角不一定会挂上笑，但眼睛一定会，即使房间里光线随游戏画面明明暗暗，温向仪也不会看错。

跟着宋澄心不在焉地玩了会儿联机游戏后，温向仪的手机响了。她垂首看了眼手机屏幕，那边，宋澄已经按了暂停。于是温向仪顺势搁下手柄，拿起手机出去了。

时隔多年，温向仪早已不记得当时电话的内容，只记得很繁琐，让那通电话足足持续了半个多小时。等挂断，她蹙眉发了几条信息，思忖要不要

去书房开个小会。

一阵游戏音效声传来，轻得让温向仪误以为是自己的错觉，她回过身，发现桌游房的房门留了条巴掌宽的缝，没有关严。

透过窄窄的缝隙，温向仪又看到了宋澄。那张两人坐都嫌宽敞的沙发包围着孤零零的宋澄，游戏音效活泼生动，而宋澄一直很安静。即使通关，她也没什么开心的表情，手指微动，直接进入下一关。

温向仪的眼睛被这幕刺痛了瞬，缠绵的酸胀在心底蔓延开来。

她把手机设置成了静音，推开了门。

宋澄见她进来，吓了一跳般坐直了身子：“你怎么回来了？”

“我不能回来？嗯，不是刚刚那关了？”

宋澄眼睛很委屈，但语气云淡风轻的：“以为你不玩了，我开了个自己的存档。”

温向仪说不出心里什么滋味，仍笑着问：“等了我很久吗？”

“也没有。”宋澄高兴了点，“我刚开局五分钟，你就回来了。”

可她的电话打了近四十分钟。

温向仪在宋澄身边坐下，去拿手柄，沙发被她动作带起的波浪上，宋澄眼也不眨地看着她。

说不清是意动，还是不敢迎上等了她半小时却为五分钟高兴的宋澄的目光，温向仪拿手柄的手臂转了个弯，勾上宋澄肩头，指尖很用力地陷进去，视线却在宋澄的唇间、下颌和喉咙轻柔地游移，慢悠悠问：

“宋澄，换种游戏怎么样？”

“……现在？在这？”

“不行吗？”

宋澄脸上浮现出一种敢怒不敢言的愤愤，她不说，温向仪就当没看到，附身欲吻之际，那只丢下手柄的手揽上她的腰，把她整个抱起。

温向仪被她的怀抱烫得神思发绵，而头顶传来宋澄冷冽又夹杂无奈的声音：

“你会感冒，还会嫌不舒服。换个地方。”

……

那次之后，温向仪会把“陪宋澄打游戏”列入日程表。她的助理团不知道，宋澄也不知道。

但宋澄最神奇的地方就是，她好像有种天然的直觉，总能抓住温向仪的“空暇时间”，若无其事地说她要去打游戏，问忙完的温向仪要不要一起放松放松。

尽管温向仪始终不明白打游戏算哪门子放松。

那些没什么重量、构成了她们生活的日子里，温向仪常常像现在这样，等宋澄设置好所有东西再把手柄递到她手里，生怕她临时反悔不玩了似的。

记忆中的那幕，逐渐和近在眼前的人重合。

轻轻收回看宋澄捣鼓游戏机的目光，温向仪拿起桌上的卡带看了眼。

她们后来常玩的那款游戏现在还没出，这是同系列的一款，她没有玩过，也不知道从前的宋澄后来有没有玩上。

电视猛地一亮，绚丽的动画和叮咚叮咚的音效充斥着整个客厅，宋澄看了两眼就觉得好有意思，不过她没忘了温向仪还在身边，很快扭头说：

“弄好了，真的可以联机

。()”

温向仪凝视着她，微微笑道：“听起来很有趣，我还没玩过这样的游戏。?()『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

“我也是。”宋澄靠近，指着她的手柄一角，“你按一下这个键，就可以开始……”

宋澄发现，自己看了几遍才记住的键位温向仪一教就会，温向仪真的很聪明！

还好温向仪也是第一次玩这个游戏，不然自己肯定会在一些地方出糗。

哎，有时候宋澄都觉得她在温向仪面前包袱有点重。肯定是因为温向仪太优秀了。

还有就是，游戏真好玩！

她和温向仪不知不觉就玩到了五点多，中途还叫了次水果和便利店的外卖，果盘吃得差不多了，橘子汽水还剩些，冰冰凉凉盛在玻璃瓶里，和傍晚的天空一个颜色。

宋澄跟着温向仪的目光看向天空，不知不觉，眼里就只看得到温向仪逆光的白皙侧脸了。赶在温向仪发现前，她匆匆撇开头，故作忙碌地开始收拾茶桌。

晚上依旧没有让她做饭，温向仪喊她一起去旁边商场吃小吃，然后，她们抱着爆米花进了电影院。

宋澄没有告诉温向仪，这是她第一次看电影，也是第一次吃奶油味这么重的爆米花，那股温柔又甜腻的味道盈满了口腔，顺着食道，填满她整个人。

这晚一夜好眠。

第二天，温向仪生日，宋澄早早就醒了，开始在心里盘流程。

因为下午她们就要返校，所以庆生定在中午，戚风蛋糕从烤箱出来要晾凉才能脱模，要11点前做好。再加上做饭的功夫，时间还挺紧。

宋澄躺不住了，轻手轻脚起床洗漱，一样样准备起来。

等温向仪起床，她从厨房里跑出来说了声“生日快乐”，然后当着温向仪的面把厨房玻璃门关上了。

她关门的理由分外正当：“油烟大。”

温向仪应该是信了，总之没有来开门，让宋澄松了口气。

放她一个人瞎捣鼓吧。

大约宋澄真有点天赋，或者是新脑子比较好使，又或者是揣着按菜谱一步步来的点学生气的严谨，尽管中间有几次小插曲，最后还真让她搞出来了像模像样的一桌菜。

宋澄尝了尝觉得，比不上温向仪点的酒店外卖，也比不上商场小吃，但能吃！

这些都是陪衬，重头戏是蛋糕。

烘焙工具和材料太醒目，要是昨天买，一定会被温向仪看到，所以宋澄今天起了个大早，趁温向仪没起床时提着两大袋子回了家，偷偷摸摸在厨房做人生第一个蛋糕。

她本意是瞒到底，如果失败了就赶紧出去提个蛋糕回来救场，但吃了没经验的亏，宋澄完全没想起来蛋糕出炉的香味不是一道玻璃门挡得住的——

“宋澄，我好像闻到什么味道？”

“嗯，我做个东西。”

宋澄声音紧绷着回答，刚说完，烤箱叮的一声响，时间到了。同时响起来的，还有玻璃门被推开的声音。

温向仪站在门口，忘了

() 抬步往里走，视线径自看向烤箱，许久都没有收回的意思。

厨房里飘着的是很熟悉的味道。

带着温度的，香甜的，和记忆里有宋澄在的厨房紧密挂钩的。

她们在一起的第一年，宋澄也烤了蛋糕。

具体是什么日子来着……

记忆里，是比现在要低十来度的日子，于是家里的温度格外让人眷恋。不是大年三十，大年三十她要回温家。那就是元旦跨年。

宋澄很重视节日，这么个可过可不过的日子，也受到了她正儿八经的对待。

那天宋澄在厨房待了很久，久到温向仪有种家里只剩自己了的错觉，直到一阵浅淡的香味在房间飘开，她顺理成章地起身，去了厨房。

原来是宋澄为她们的跨年烤了个蛋糕。

那个蛋糕没有涂奶油，表面的焦黄颜色太深，但用料十足，圆滚滚透着股笨拙的可爱。宋澄自己好像不大满意，但温向仪出奇的喜欢，以至于那天她心情都格外好。

“今天我很开心，宋澄。”

那年的晚餐，她这么和宋澄说着，朝宋澄举起酒杯。

透过漏斗般波光粼粼的酒液，她看到宋澄沉静却欢喜的面容。

温向仪没想到，重来一次，她没有暗示过，更没提过要求，却比从前更早地得到了宋澄的蛋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