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江岚反握住手腕的一瞬间,宁羡的身体就开始僵硬了。
意识到江岚刚才肯定是在装睡，实则已经把自己的小动作尽收眼底，她有些懊恼。
懊恼过后,声音依然沉静，接的下一句话竟是：“你怎么这么坏？明明醒了，却不告诉我。”
说完这句话，别说江岚愣住了,宁羡自己都有点愣。
这种话,竟然能从她嘴里说出？
江岚弯起眉眼笑了几声，笑得十分开心，嗓音里都像渗进了干爽的阳光,明朗又响亮。
“宝贝，你真的太可爱了。”
江岚看见宁羡不自然垂下的眼睫，以及微微泛红的脸庞,心尖就像被羽毛拂过一样，一阵阵的痒。
捧住宁羡的脸看来看去，江岚的眼神越是温柔带着笑意,宁羡的心跳就越发失了节奏，眼睫也垂得越来越低。
夏日的阳光温暖清澈，江岚的唇也很柔软，轻轻地落在了宁羡的眉间，宁羡的脸颊,宁羡的嘴唇和脖颈上。
宁羡微微仰着头，闭上眼。
她的头顶上有一片摇晃的绿荫，承接着整个夏季的繁盛和明朗。
抽离嘴唇之后，江岚替宁羡将颈间粘腻的发丝拨至一旁，佯装苦恼的模样撒娇：“怎么办宝贝？你现在肯定觉得我更坏了。”
谁知宁羡竟然低声说：“不,你最好了。”
江岚：？
好啊，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觉得我现在坏得可怕。
江岚满脸姨母笑，边捏宁羡的脸，边像复读机一样感慨：“宝贝你怎么就这么可爱呢，宝贝你也太可爱了吧……”
本想再度作乱，可惜宁羡现在已经清醒过来了。
像制服猫咪一样，反手抓住江岚那两只挥来挥去的爪子。
在绝对力量的压制下，后者只能张牙舞爪无能狂怒。
江岚扑腾了几下，发现毫无效果，垮着一张脸，欲哭无泪。
“宝贝，你力气怎么这么大？”
宁羡淡定宣称：“打羽毛球打的。”
好好好，君子报仇十年不晚，高考完她就火速去练羽毛球。
-
高考冲刺期很是磨人，越是临近考试日期，学子们就越是觉得时间漫长。
每一天被拆分成了几场考试，几道想破脑袋也做不出来的题。
教室的墙壁上，挂着高考倒计时的提醒牌，每隔一天，数字就会翻过去一张，来刺激大家本就脆弱易碎的神经。
因此，翻牌子的重任落在了宁羡的肩膀上。
毕竟她是全级公认的情绪稳定，天塌下来了估计都只会挪挪脚。
江岚每天最快乐的事情有三件，一是早上起来给宁羡说早安，二是中午跟宁羡一起在食堂吃饭。
晚上的时候，撑着下颔，看宁羡踮起脚又翻过一个数字。
一张张试卷发下来，江岚的成绩稳步提升，越来越接近她想要达成的目标，提醒牌上的
数字，也越来越接近高考那一天。
六月三号那天，绥川下了很大的雨。
姜海盛站在讲台上，正在给学生们讲着叶芝的诗。
讲完了，伴着潇潇雨声，声情并茂地朗诵：
“当你老了，青丝斑白，睡意绵绵。
在炉火旁打起瞌睡，请你取下这本书，慢慢地读，静静地回想，你眼中有过的温柔，和深深的忧伤——()”
“多少人爱你青春欢畅的时刻，爱你的美丽，用假意或者真心。?()_[()]?『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
“但是只有一个人爱你那朝圣者的灵魂，爱你容颜老去时的忧伤。”[注]
念完了，下课铃声响起。
姜海盛放下书本，眼眶微微湿润，看样子里面藏着一段中年男人的伤心往事。
江岚打着伞，和宁羡并肩走在回家的路上，街灯明亮，雨水细密绵长。
回想起姜海盛念的那首诗，她自认为自己是个很肤浅的人，应该是读不懂太多诗的。
但字里行间所勾勒出的画面，也让江岚有所触动。
不过最关键的，还是当时她听着这段朗诵，眼前突然浮现出了宁羡的脸。
江岚喃喃自语：“如果是你就好了。”
雨下得太大，宁羡以为自己没听清：“什么？”
江岚笑了笑：“没什么，只是想起了姜老师念的那首诗。”
“叶芝的《当你老了》？”
“对。”
江岚撑着伞，胳膊上落了雨水，声音也在雨幕中变得有些朦胧，“我当时在想，如果陪我到老的人是你就好了。”
刚说完，江岚自己都觉得好笑。
先不说目前她还是个连名分都没有的美丽废物。
就说这个年纪吧……
这是她这个年纪的人该说出来的话吗！？
江岚有点尴尬，正准备随便胡扯两句，打个哈哈就过去了。
宁羡却淡定表示：“好巧，我也这么想过。”
江岚：？
随后她敏锐地发现了华点。
也这么想……过？
那说明是曾经想的，而不是现在或者刚刚。
江岚很开心，但是不能太过得意忘形，笑得较收敛：“好啊宝贝，原来你早就在觊觎我了！从实招来，究竟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宁羡：“太久远，不记得了。”
江岚：嗯嗯嗯？虽然知道宁羡宝贝似乎一直都在关注我，但是没想到，原来这么早就对我起了不轨之心。
“有多久远？”
宁羡瞥了江岚一眼，抿着笑说：“上辈子就这么想过了。”
“…………”
江岚的笑容僵硬在脸上。
宁羡：“逗你玩的。”
江岚扯嘴角笑了笑：“宝贝你可真会开玩笑啊，你不说开玩笑，我还以为你在给我讲土味情话呢。”
这一茬算是翻篇了。
走着走着，江
() 岚又开始意有所指cue宁羡：“我的数学已经考过很多次一百二十分了，不知道某位宝贝，什么时候才愿意给我一个名分呢。”
宁羡微讶：“名分？”
江岚：“对……就是名字的名，名分的分。”
宁羡眉眼轻弯，微微笑了笑。
“是吗？我还以为，我早就已经给过你了。”
江岚被宁羡罕见的温柔笑容晃花了眼，过了一会儿，才眨眨眼问：“什么时候给的？上辈子吗？”
“对。”宁羡笑着说出，“上辈子我就十分中意你，发誓一定要嫁给你。”
宁娘子太入戏了。
江岚也扮演起了江大官人，清了清嗓子，问：“那怎么这辈子都还没给我名分呢。”
宁娘子沉思了一会儿：“名分肯定是要给的，但还缺几个见证人。”
“那就请娘子速速找来。”江岚悲伤万分，“一日没有名分，我便食不知味，寝食难安。”
宁羡配合道：“好，我过几天就找来。”
-
转眼就到了六月五号，高考前两日，同时也是学校行课的最后一天。
当天，阳光灿烂，万里无云。
绥川一中的学子们头一次感觉自己如此轻松，简直快要变成自由的鸟，扑腾着翅膀飞起来了。
不管是好是坏，悲喜交加的三年，总算临近尾声，就要结束了。
学生们复习了这么久，第一次，一整天都没课。
早上六点钟起床，再也不是为了上早读，而是为了拍毕业照。
今天，所有学生都统一穿上了一中的夏季校服，蓝边白底的衣裙在操场上晃动，明媚得像白云和蓝天。
周屿和宋静书身高差不多，被分在了一起，两人没站一起之前还在各自放晴，一站在一起，气氛就开始变味儿了。
宋静书：“下半身既然已经穿了裙装，你干嘛还穿运动鞋。”
周屿：“咋了，拍毕业照都是人叠人的，难不成摄像师还会专门俯下来拍我的鞋子？”
好巧不巧，这俩人又站在宁羡和江岚前面。
如果是宁羡江岚这边看上去一片岁月静好，另一边就是鸡飞蛋打、满目硝烟。
同学们都觉得有点诡异，宁羡和江岚还能理解，已经是班级里公认的地下小情侣了，可宋静书和周屿又是怎么回事……？
姜海盛却觉得很好，边拿着手机给学生们录视频，边对身边的科任老师感慨。
“这就是青春啊！活力四射，多好，多有精神！”
江岚：……
您看看前面这俩人，是不是精神得有点太超出了。
江岚觉得别人过分精神，然而站在她和宁羡旁边的同学，也觉得这对小情侣实在太精神了。
一大早的，就站在操场上勾勾小手，盯着对方傻笑。
至于傻笑的人到底是谁，简直是一目了然的事。
刚好三班的人也来拍毕业照了
，陈清觅列队其中，热情地向周围同学隔空介绍江岚和宁羡。
“那边就是全校都在嗑的cp了，大家请看……”
陈清觅这话倒也说得没毛病，本来论坛的帖子就已经掀了这对小情侣的老底，再加上某音那条视频带来的热度，“不羡长风”这对cp在本校区乃至各个分校，都有了一定知名度。
“呜呜呜，自从她们走读，已经好久都没碰见过本人了，没想到还是这么好看。”
“江岚正在给宁羡涂唇釉，啊啊啊啊我死了，太甜了太甜了！”
“哎呀，我说你们也真是的，拿着手机傻站在那儿笑干啥呀！马上就要毕业了，还不赶快多拍几张，不然以后就没得嗑了……”
学生们还在笑着闹着，抬起手，去抓被风扬起的漫天飞絮。
摄影师的嗓音已经传入耳畔。
“同学们！请安静一点，拍好队列，要开始拍照了！”
这时候，江岚才恍然惊觉，原来，班级、老师、同学马上就要离她远去了。
她有些伤感，但想起还好宁羡不会离开，心情又很快被另一种情绪所取代。
人影如织烟。
江岚伸出手，轻轻勾住了宁羡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