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音阁掌柜的眼神,下意识便落到了王清玄身上。
王清玄也垂下眼去。
于是,他懂了。
掌柜的上前一步,拱了拱手:“是某僭越了,二郎君何等人物,岂是某一商贾可凭物挟制。”
“此清碧,便不要旁的,只当作向二郎君赔罪之物。”
他深深地垂下头去。
楚昭的目光,定定落在那掌柜身上,不一会儿,掌柜的浑身上下竟仿佛浸泡在水里一般,两股战战,汗出如浆。
他有些许悔,自己不过一商贾,竟也敢在这般贵人面前造次,委实是不知天高地厚了。
可另一人,也实在…不是他得罪得起啊。
心下懊悔不迭,可又无可奈何。
正愁难间,却听前面另一道上了年纪柔和些的声音道:“阿昭,何必这般不近人情?也不过是一爱乐之人罢了。”
“行了,清碧留下,我做主了。
紫彤,去取一匣子东珠赠予掌柜,便当我誉王府买下了。”
“…是。”
掌柜的将头垂得更深。
一婢女过来取了匣子,将那匣子呈到发话的誉王妃那。
誉王妃自匣中取出清碧,那一管洞箫幽若碧玉,入手却如一泓碧水,映着天光,当真是美不胜收。
誉王妃把玩了一会,便唤人交于楚昭,道:“旁人献的,你不要,那二舅母赠的,总要了吧?”
楚昭未答话,誉王妃便催,她算是自小看着这儿郎长大的,哪里不知道他那点牛心左性,只道:“快,这可是清碧,难道你还要拒了你二舅母的好意?”
“正好,你们这群小郎君们的乐艺魁首还未出,不若让二舅母听一听你的箫音,上一次听,还是圣人的七十大寿呢。”
话说到这份上,楚昭自然不再回绝。
他叫童子去取。
待那清碧到手中,他捻起。
碧玉翡箫落到他玉一般的指骨,映着那脸,一时间箫与人相辉映,倒叫众人看得一呆。
而楚昭望着清碧的眸,竟也柔了下来。
而后,众人便看着他取出月白巾帕,细细地…将旁人碰过的地方,都擦了一遍。
这里面,还包括誉王妃。
楚昭身后的童子一脸尴尬,而他似毫无所觉,誉王妃竟也不生气,只笑呵呵地看着楚昭小儿郎旁若无人地擦箫。
许久之后,楚昭才取箫于唇。
清音如缕,细袅似丝。
箫音散入风中,又盈入人耳。
众人就见杨柳池边,几案之后,楚昭端坐在那,取一碧箫在吹。
风吹起他一丝腮边发,他长睫落如羽。
袅袅箫音入耳,似春色无边。
如泣如诉的箫咽未曾听闻,众人反而听到了一首快活的春日曲,有鸟儿振翅,鱼儿戏水,甚至有花开、艳阳、微风…
心也似沐在阳光里。
谁也未曾想,那素来冷清的楚昭郎,今日,竟吹得一首春日曲。
还是那般好的一首春日曲。
快活。
明朗。
有时又曲折。
回转。
音里有意,乐里有趣。
意趣一绝,当世难闻。
姜瑶支着下颔,就看风逐美郎君长发,光慕美郎君容颜,亦有蝶儿在他身边回绕…
比起那凤求凰。
这一首,要更悦心上许多。
她也注意到,周围小娘子们看着那楚昭郎的眼神,亦仿佛醉了,脸酡红,眼迷离,一副被灌了一桶迷魂汤的模样。
再看红玉和青雀。
姜瑶:……
罢了。
能怪谁。
这样的人,这样的曲,便放现在男色横行的时代,亦恐怕万里难挑一啊。
…
楚昭箫声落。
只听一声“啪啪啪”
,有人抚掌,誉王妃亦眼带赞叹:“今日先得王小娘子《凤求凰》一曲,又得阿昭这一曲《春日宴》,怕此后再办,亦无今日宴会之盛景。”
“小郎君们这一席的乐艺魁首,我看就颁与楚二郎君,大家以为如何?”
小娘子们眼神熠熠。
小郎君们亦没有不服,齐声:“自该如此!”
“王娘子之琴,楚二郎君之箫,当世一绝!”
“怕只有方鲍两位大家方能比!”
这一下,又比之前王清玄那琴音落,更热闹上许多。
众人情绪,几已到高潮。
人人望着那两人,面露叹服、仰慕。
甚至还有人提议:“今日幸甚,能一饱耳福,不过,若能得女客魁首与男客魁首共奏一曲,怕是会更难忘!”
“是极是极!”
“王娘子,楚郎君,你等今日不若合奏一曲?”
有人问出。
所有人目光,不由落到楚昭和王清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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