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旁站着两人。

一高一矮。

高的着一身春水绿卷草宝花纹长袍，手中指一柄山水善，正弯弯眼看着自己。

是三郎君。

而那矮的，着一身大红洒金锦袍，被那潇洒倜傥的三郎君一衬，格外得胖墩墩。

姜瑶没忍住，笑了出来。

小四郎君被她笑得脸红，环胸的手都快挂不住了，瞪她：“你笑什笑？没见、见过…”

姜瑶手轻轻地一点他发髻间那垂下来的鎏金小球：“是没见过这般英俊的小郎君呢。”

说着，她又笑。

小娘子眉眼弯弯，此时正是放晴，长安的梅雨季似已过去，风里都是阳光的气息，阳光撒在她晶莹的肌肤，以及那漾着水儿的眼角，一时间倒把小四郎君看呆了。

他心道不好，这妖妇又要发功，忍不住竖了眼睛：“再笑，我便告诉阿娘，不让你去！”

姜瑶心道：你阿娘才舍不得不让我去。

她没搭理他，盈盈走到那三郎君旁：“见过三郎君。”

阳光也撒在这三郎君的身上。

可不知为何，姜瑶却觉出了三分阴意，那是黏腻的、属蝮蛇一般的阴。

她下意识抬头看了三郎君一眼，却只见他笑眯眯，也温文尔雅地朝她一礼。

“姜大娘子好。”

两人在那行礼，马儿在旁边不忿地扬蹄，小四郎君开始催。

三郎君让到一边：“大娘子，请。”

姜瑶走了过去。

在经过楚三郎君时，她注意到他那双长眉一簇，而后很快，又松了开来。

“姜娘子这香真特别。”

他道。

小四郎君正觉得姜瑶这香熏人呢，闻言立马觉得他这三哥没品位。

只不知为何，今日对着姜瑶总有许多话说不出口，便也憋回去了。

姜瑶上了车，原以为小四郎君和三郎君一辆，谁知她方坐定，小四郎君便咕噜噜跳上了马车。

姜瑶惊讶地看着他。

谁知竟把这天不怕地不怕的小霸王给看脸红了，他嗫嚅了会，突然理直气壮起来：“你，你看什么看！

小爷，小爷我今儿是特地来看着你的！”

说着，他挺起了胸脯，一副义薄云天之态。

姜瑶也不说话，只支着下颔，笑盈盈望他。

国公府的马车宽敞，中间还放了一张黄花梨小方几，几上红玉新温上的茶正冒着热气。

隔着热气，小四郎君脸蓦然红了起来。

他看看左，看看右，就是不看姜瑶。

姜瑶逗了他一会，忽而也觉无趣，喊了声红玉，红玉方才便蹲在马车角落，眼观鼻鼻观心的，此时听姜瑶喊，忙过来替她将茶沏了，又覆上几碟子干果。

姜瑶将干果推给小四郎君：“给你吃。”

如此，便算照顾到位了。

而后，她干脆正大光明地微睐着眼，靠着方几睡着了。

小四郎君这才敢偷偷看她，只是看着看着，忽而想：将来他夫人，也得长得这般好看才行。

一时间马车内安静下来，只有车轮碾过长安大街的声音。

…

“娘子？娘子？”

“到了，醒醒。”

红玉的声音似穿过重重迷雾，传到姜瑶耳里。

她懵了会，才睁开眼睛。

“娘子，到了。”

红玉点点头。

姜瑶这才发觉，马车已经不动了。

她掀开帘子往外看去，只见前方的长街，排了一长队马车在那。

有不少戴了篱帽的小娘子被侍婢搀着下了马车，往前方去。

前方高高的门槛处，有管事模样的人带着一副笑模样迎人进去。

但姜瑶看着门槛前拿了帖子的长队，只感觉轮到自己，恐怕要吹上许久的冷风。

“小四郎君呢？”

她问。

“男女宾的入口不在一处，娘子您在车上等着，奴婢下去问一问。”

红玉拿了国公府的帖子，匆匆下车去，不一会儿身后便跟了位穿着绫罗的妇人，那夫人热情地道：“既是国公府的贵客，怎好让您久等？”

“姜大娘子，请随我来。”

姜瑶由青雀戴了篱帽，又由红玉扶下马车，跟在那妇人身后走。

从红玉的嘴里，她才知，这是二皇子府外院小管事的夫人，虽是下人，却也有些薄面，所以才安排了她在外等候。

几人顺着队伍往前去，经过那帮小娘子们时，小娘子们好奇地看着她。

姜瑶庆幸自己戴了篱帽，要让人知道篱帽下是她，恐怕这帮小娘子们便会换了副面孔吧。

正想着，人已到了门口。

桃园门外，行人如织，妇人在跟门口的大管事说起姜瑶身份，大管事好奇地看一眼，正要开口，忽然间面色一整，原来的笑模样从三分到了九分，带着无比的热情朝一个方向迎过去。

“王娘子，您来了！”

王清玄？

姜瑶一愣，转过头去。

恰见一细瘦纤直的小娘子走来。

她穿一身梨花白襦裙，只在衣袖、领缘处有浅灰银丝卷叶点缀，随着走动，袖口似有暗色流光。

她走到那大管事面前，摘了篱帽，交予婢女手里，轻轻颔首。

众人目光不由齐齐落在她脸。

这时，谁能不由衷说一句，钟灵毓秀、幽谷芳兰呢。

一时间，旁边那一身红衣的姜瑶竟被抛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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