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姜瑶和人对峙之时,往常早歇去了的梁国公府此时却一片通明。
正院的满春堂内。
卸下钗环的长公主在嬷嬷的伺候下,满脸疲乏地靠在美人靠上,看着底下跪着的两婢女。
“将你们之前在外面说的,再说一遍。”
嬷嬷道。
长公主抚了抚额,嬷嬷见到,连忙过来,替她按着,长公主叹气:到底年纪大了,精力比不得从前,不过是被吵醒,头就疼得厉害。
底下两婢女却两股战战,过了会,其中沉稳些的磕下头去,伏在地上道:“禀夫人,我家大娘子不见了。”
“不见了?”
长公主眉一皱,“可去其他地方找了?”
“找了,都找过了,”
红玉连忙道,“秋桐院,小娘子的芝兰院,甚至几位郎君的院落,里里外外婢子们都去找过、打听过了,可大娘子就像失踪了一样,哪儿都找不到。”
青雀忍不住道:“大娘子之前明明是在里面睡觉的,奴婢守的夜,可不知怎么就睡去了,一睁眼,大娘子就不翼而飞了!
夫、夫人,大娘子莫、莫不是,让贼人掳走了吧?”
嬷嬷怒斥:“胡沁什么?国公府里那么多侍卫,怎么还能让大娘子被掳了去?”
长公主却闭了眼,过了会,叫嬷嬷拿了她对牌,让侍卫们去各个院子再搜一遍。
不到一刻钟,再有人来报。
竟是真的没找到。
她睁开眼。
此时,那双眼里哪还有疲惫:“去,叫几位郎君来。”
不一会,原在院里歇下的大郎君和三郎君都来了,只除了年纪尚小的四郎君,和在宫内住着的二郎君。
长公主坐在上首,将之前的事说了遍,也顾不得看底下两个面色各异的儿郎,只道:“你们父亲临走时托了我的,虽她算不得体面,却也不好让她国公府失踪,否则…”
她微微叹气:“你们父亲怕是要怨我。”
“大郎,三郎,你们还是去各处寻一寻。”
此时长安宵禁,各坊已经下钥,若再有人走动,给金吾卫拿住,怕是要送入衙门关上几天。
不过,楚大郎是金吾卫副统领,加之梁国公府权势滔天,也没人真的敢为难梁国公府两位郎君。
于是,两人领命而去。
长公主看着这两个儿郎出去,揉揉眉心,又道:“嬷嬷,你拿我的令牌,去宫里走一趟,让…”
她顿了顿:“让二郎也去。”
嬷嬷也不多言,当即拿了长公主的令牌,令人去宫里寻二郎君。
—
这边,姜瑶却仿佛泄气了般,微垂着眼睛,长长的睫毛软软地耷拉在那净雪一般的皮肤上,半点没吭声。
倒叫桎梏了她的人好奇:“怎么不说话了?”
姜瑶擦了擦泪:“我为鱼肉,郎君为刀俎,我能做什么?”
这人顿时感觉无趣。
放开手去,此时看那乖顺
的女儿家怎么也不顺眼,只道了声晦气,一挥袖就出了门去。
()
他一走,姜瑶就忍不住舒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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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
这样自诩花丛老手的人,最讨厌的,就是这等乖乖顺从的女人。
姜瑶手支着桌,重新往床边去。
现在,先养精蓄锐,等药效过去,再做打算。
…
谁也没想到,国公府那被掳来的小娘子,竟然能在陌生地儿好生睡了个觉。
婢女去推她时,她还有些睡眼惺忪,一只手擦了擦眼睛,一副懵懂的模样,过了会,似意识到什么,有些惧怕地垂了眼睛。
“小娘子吃饭了。”
婢女将朝食推过去。
那小娘子却一副胃口不大好的模样,婢女也不管她,昨日碎了瓷盅,要被主子发现,她还不知如何呢。
此时也不劝,到点了就将盘子收起来,倒入寺内的泔水桶里。
之后两顿,小娘子都不怎么吃,到得傍晚,已是一副恹恹模样。
婢女这才有些惊慌,忙去禀报郎君,郎君当时正与主持在下棋,哪里懒怠理她,只挥了挥手就叫她离去。
婢女当下便有些惴惴,只得将姜娘子的事告诉了郎君的贴身小厮,再三嘱咐小厮千万等郎君下完棋与他说,而后才回了厢房。
可才一推开门,就见那姜娘子脸色苍白、蜷缩着小腹躺在地上,满身的汗,似要将身上的衣裳都浸湿。
婢女大惊失色,想出去叫人,偏一只手被那忍痛的小娘子拽了,只好叫门外守着的一人去叫人。
她可不知郎君心中打算,若当真叫这姜娘子出了事,到时郎君怪罪下来,她恐怕要比府中那些被送去喂狼的还惨。
姜瑶拽着婢女手,“哎哟哎哟”
,翻来覆去疼痛难忍的模样——
她也确实难受。
一整日没吃了,人早饿得发晕,额头上那些汗也不是作假的,可若不真些,哪里骗得过这婢女。
眼见厢房外守着的一人走了,她眸光又落到那一脸惶乱的婢女身上。
对不住了。
她眯起眼,一只疼得乱拽的手突然拿起旁边的壶——那也是白日她借口要的,手一扬起。
陶瓷壶“砰的”
砸到婢女脑袋,发出巨大的碎裂声。
婢女当下连吭都未吭一声,就晕了过去。
门外的人听到动静,往里看了一眼,却什么都看不到,犹豫了下,还是推门进来,却只看到婢女躺在地上,他当下心道不好,待要转身,背后却已传来呼呼的风声——
一把椅子,带着巨大的惯性,向他后脑勺袭来。
这人躲都未来得及,已经倒在了地上——
姜瑶就躲在门后,这一下,也几乎使劲了她所有力气。
她当下就眼冒金星,却也顾不得休息,扶着墙就往外去。
外面果然是个寺庙。
只这大概是寺里的客院,看不到一个僧人,姜瑶顺着抄
()手游廊迅速往外奔去,一路行去未看见人,姜瑶正心中庆幸时,才转过个弯,就见一执了剑的侍卫模样的人堵在那。
而昨晚她见到的那位郎君也候在那,一只手执了扇,那双眼正灼灼望着她,亮得仿佛发觉了个叫他觉着极为有趣的宝物。
“啪啪啪——”
他摇着头,抚掌而笑:“姜娘子,真令我刮目相看啊。”
他走到她面前。
廊下幽静,姜瑶却只看到了渐渐堵上来的侍卫们。
他摇着头道:“让我想想,从昨晚开始,特地装作乖巧令我丧失兴趣,嗯,早上、中午、傍晚,特意不吃食物,是怕我在饭菜里下药?”
他慨然而笑,道:“姜娘子放心,我这人呢,是最不爱强迫人的,除了昨晚不得已要请娘子来做客,我如何会再下药呢。”
“…再接着讲,你又假借不吃食物,骗我那蠢笨的婢女自己生病,拽着她不让她出门,调开了一名侍卫,然后一个个解决…”
“好计策,有勇有谋!”
他抚掌大笑:“还真得让长安城里那帮蠢才看看,国公府这位姜大娘子,可不是那真没脑子的!”
姜瑶却看着廊外近在咫尺的墙壁。
若这是大慈恩寺。
那必然有的是达官贵人。
这人不可能一手遮天。
她张口,可一声“救命”
还未喊出口,嘴便被新过来的婢女掩住了。
执着扇的郎君摇摇头:“姜娘子这却小瞧我了,你以为,我拘你在这儿,会连这点成算都没有?”
“好了,戏完了,娘子,请吧。”
说着,一挥折扇,风度翩翩地指挥着两个姜瑶没见过的新婢女,掩了她嘴将她往回拉。
姜瑶知道,这回自己是失败了。
不过,倒也不气馁。
只是垂了眼去,作认命之态,由着那婢女将她“请”
回房去。
到得房内,也不再吃,只一味地坐在桌边,任婢女一茬茬地,将那饭食冷了又温,温了又冷,而后出神地看着窗外的天。
夜渐渐浮上来。
一轮幽月出现。
那囚着她的人,终于重新进来。
他踏进房门,姜瑶这才将视线落到他身上。
短短时间,他似是洗浴过、精心打扮了番,仿佛来赴一场令他重视的约会。
一身月白色宽袖大袍,执一柄折扇,颇有几分仙风道骨的模样。
姜瑶却半点兴趣都没似的,又重新垂下眼去。
“这蔫了的模样,为何?”
他突然过来,折扇拄着她下颔。
姜瑶心里骂了句:爬。
什么霸道总裁中二戏份。
不过面上却未露出分毫——
短短时间内。
姜瑶又重新振作起来。
之前的虽然败了,却也有个好处。
这人对她的兴趣,变强了。
若说,要姜瑶去对付女人,她恐怕是没什么辙。
但要对付个对她感兴趣的男人,却是半点不难。
她之前完全想岔了。
想逃出去,对付个把婢女侍卫有什么用?
非得制造一场波及主人的混乱,那些婢女侍卫才顾不上她…
只面前究竟是个多疑的。
要取信他,她的戏,必须还要再真些才行。
当下,却抬起眸来,不服气似的:“你还想如何?我都被你捉回来了。”
“再跑一次啊。”
“除非你将那些侍卫婢女都撤走。”
“那可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