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
杨雄吟诵杜预的开头:“上胡不法先王之法?非不贤也,为其不可得而法。”
这是破题,开门见山,直抒胸臆,也是杜预的中心思想。
君上为什么不效法先王之法?不是其法不妙,而是因为先王之法根本不能效法!
这就正面驳斥了杨雄“论今不如述古”“抱残守缺”“不可更改一字”的谬论,无异于当面打脸。
杨雄勃然色变,仰天冷笑:“小小秀才,好大口气!就凭你也配议论先王之法?”
田洪凤怼道:“这题不是你出的吗?策论策论,不让人家议论,还称地上策论?又当又立,不要干扰答题!”
杨雄与田洪凤斗鸡眼,恶狠狠对峙。
杜预不管他,径直写道:“先王之法,经乎上世而来者也,人或益之,人或损之,胡可得而法?”
杜预讲“反对法先王之法”的第一个理由。
先王之法,经历了前代而流传下来,有人增益,有人损减,这怎么能够效法呢?
说到底,不正宗啊。
你口中的先王之法,真的就是古之列圣先王,制定的吗?
这么多朝代、国家、执行几千年,必然经过多次删改增减,古籍早已散逸,不可辨认,依靠口口相传的“先王之法”,真是先王亲口所说、真实表达之意吗?确定不是后人瞎编乱造的吗?
你说先王之法不能更改一个字,那好,请问前人更改先王之法,怎么能遵守?
杨雄怒道:“妖言惑众,胡说八道!你如何知道,先王之法被人篡改损益过?都是六艺经典上明文记载,谁敢更改?”
杜预淡淡写道:“虽人弗损益,犹若不可得而法。东夏之命,古今之法,言异而典殊,故古之命多不通乎今之言者,今之法多不合乎古之法者。殊俗之民,有似于此。其所为欲同,其所为欲异。”
当他写到其所为欲同,其所为欲异时,一股磅礴才气,冲天而起!
田洪凤大叫:“世人皆欲杀,吾意独怜才。敏捷诗千首,飘零酒一杯。杜预如此高才,痛快痛快,当浮一大白!”
杨雄愕然。
因杜预说的道理,朴实却无可辩驳。即使人们没有损益,先王之法依旧不可以效法。夷、夏之言,古、今之法,因语言的差异法规也有所不同。古代的语言大多不同于现代的语言,现代的法令大多不合乎古代之法。有着各种不同风俗的人民,也与此相似。他们所希望的目标相同,但具体的做法又相异。
杜预这篇文章之才气,气势磅礴、气吞山河、浩浩荡荡,犹如万马奔腾、波澜壮阔、又如排山倒海般声势浩大,气贯长虹、地动山摇、足以令风云变色,威武雄壮、气势恢弘,压倒了大儒杨雄。
“这,这··”杨雄勃然大怒,想要反驳搜肠刮肚,却一时间想不到该如何反驳杜预,竟无言以对。
杜预这片策论,乃是【吕氏春秋】中的千古名作【察今】。
吕氏春秋,何等名篇?思维之缜密,论证之有力,辞藻之翩然,文采之华美,在历代名篇中都是顶级之作。
杜预只写完两段话,已然文成鸣州。整个滁州上空都响彻着这篇【上胡为不法先王之法】的声音。
杨雄的论点,被杜预一一驳斥,体无完肤。
杜预根本不给他任何反驳的机会,沉声道:“口僭之命不愉,若舟车衣冠滋味声色之不同,人以自是,反以相诽。天下之学者多辩,言利辞倒,不求其实,务以相毁,以胜为故。先王之法,胡可得而法?虽可得,犹若不可法。”
这话意思,由于言语不通,人们交往起来感到不愉快,犹如舟车衣冠滋味声色具有差异一样。人们总是自以为是,与此不相合的则极力诽谤,天下有学之人/大多好辩,言辞虽然激烈,却往往颠倒是非,不求其实,互相毁谤,以胜过别人为能事。先王之法,又怎么能够效法呢?虽然人们可以得到它,可不应效法。
这一番论述,排比句更加强劲有力,气势蓬勃,雄赳赳,气昂昂,论证势如破竹、势不可挡,杜预无往不胜、所向披靡,论述汹涌澎湃、波/涛汹/涌,才气铺天盖地、一望无际,论证摧枯拉朽、横扫千秋,一段话咄咄逼人、如雷贯耳,风卷残云般席卷了杨雄!
杨雄愕然,老脸憋得通红,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实在无言以对。
杜预气势如虹,大笔一挥、酣畅淋漓写道:“凡先王之法,有要于时也。时不与法俱在,法虽今而在,犹若不可法。故释先王之成法,而法其所以为法。先王之所以为法者,何也?先王之所以为法者,人也,而己亦人也。故察己则可以知人,察今则可以知古。古今一也,人与我同耳。”
先王之法,总是适应其时代的需要,时代不可能与法并走,即使现在古代的法令有了,仍然不能效法。所以应该舍弃先王的成文之法,取法其所以立法的道理。先王之所以制订法令,为什么呢?先王之所以制定法令,是人为的,而我们自己也是人呀。故察己则可以知人,察今则可以知古。古今是一样的,别人与我也是一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