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建武四年,八月,河东、河中府。
河中府作为关中的侧门,位居潼关背后,被人称为河东、河北陆道进入关中之第一锁钥。
金正大八年(公元1231年),窝阔台亲领蒙古中路大军攻打金河中府,金国因兵少,力不能守,把河中府城墙的一半拆去,仅留内城以守,但也无济于事,被蒙古大军攻下,而后一路南下,过黄河,直逼汴京城。.CoM
而河中府至此,也成了蒙古国的治下。
像往常一样,潘二一大清早就去了河中府津口。这个季节水量大,河边的浅洼处黄鳝小鱼不少,运气好的话,还能碰上大鲤鱼,在这兵荒马乱的年头,这可是稀罕物,不仅能填报肚子,还有可能卖些钱,换取粮食。
到了黄河边,和几个先到的乡亲一样,潘二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黄河上被兵祸破坏的津桥,已经被数十条船只搭成的浮桥所代替,乌泱泱的军士正在过河,长龙无边无际,黄河两岸铺天盖地,尽是人马车辆和旗帜的海洋。
军官喊着“一二一”的号子,所有军士走路动作都整齐划一,身上的甲胄让人眼花缭乱,让所有河边的百姓惊呆。
和其他乡亲一样,潘二惊怕之下,想要逃窜,却浑身发抖,提不上力气,不由自主跪了下来。
“二……哥,这是……宋军!”
不知什么时候,顾四在潘二后面出现,他脸色煞白,哆哆嗦嗦地一句。
“宋……军!”
潘二这才反应过来,他放眼望去,果然,高高飘扬的旗帜上,大大的“宋”字令人瞩目。
眼看着无数的宋军过河,步骑无数,炮车隆隆,队伍齐整,步履整齐,他们经过潘二等人身边,目不斜视,迤逦向北而去。
“乡亲们,我大宋王师北伐,秋毫无犯,都起来吧。不用害怕!”
一名宋军将领打马而过,神采奕奕,精神头十足,满脸笑意向潘二等人说道。
见宋军似乎并无恶意,潘二等人这才放下心来,跪着的人纷纷爬了起来,开始大胆指着宋军,叽叽喳喳,都忘了摸鱼。
相比于蒙古大军的凶神恶煞,宋军亲和,但阵容肃穆,让他们油然而起敬畏之心。
“二哥,这么多宋军向北,他们要干什么?太原可是刘黑马他们的地盘!”
顾四满脑子的黑线。
“还能干什么?宋军北上,肯定是要去对付刘黑马和萧扎剌了。这下子可有好戏看了!”
潘福脑子反应快,立刻猜了出来。
这些宋军彪悍凶猛,个个黝黑健壮,走路都一模一样,一看就不是吃素的。这下子,可有刘黑马萧扎剌们好受得了!
“刘黑马这厮凶的很,恐怕不好打!”
“还有萧扎剌,阴阳怪气的,又狠又贪,都不是那省油的灯。”
“什么不好打?没看见宋军车上的那些圆铁桶吗,那叫火炮,千军万马都轰成渣子!”
众人七嘴八舌,议论纷纷,一袭破旧长衫,黑瘦的邓夫子,油然叹了一声。
“宋军如此精锐,倾国而来,只怕这两河,要变天了!”
“不止这两河,我看这天下,都要变天了!”
潘二看着宋军的长阵,心里压抑,补上了一句。
河东屡遭战火涂炭,希望这一次,尽快结束这一切。
无数的宋军骑兵过河,他们在岸边空地聚集,然后纷纷上马,径直向东,看他们龙精虎猛,丝毫不理河中府城,黑压压铺天盖地,不知多少。
“将军,你们是去攻打河中府吗?那里的鞑靼兵没几个,早已经撤了!”
潘二的侄子潘虎,隔着老远,大声向着马上的宋军骑兵统制官王仕信喊道。
王仕信长得高大威猛,坐在马上,犹如天神一般,让年轻的潘虎很是羡慕。
“小兄弟,多谢你了!”
王仕信哈哈一笑,马上摸出一块肉干,扔了过去。
“兄弟,接住了!算是谢你的!”
宋军大军北伐,自有前面的斥候打清楚一切。
潘虎喜滋滋接过肉干,小跑着向前,跟随王仕信的马速。
“将军,你们要不要向导,小人在太原待过几年,熟得很!”
周围的骑兵卫士看潘虎衣衫褴褛,又没有兵器,并没有驱赶他。
“小兄弟,我们军中有向导,就不麻烦你了。多谢了。”
王仕信放缓马速,以便潘虎能跟上。
“我们是要去太原城和鞑靼兵作战。你跟着我们去,不怕我们被鞑靼大军击败,你丢了性命?”
王仕信的反问,潘虎却是使劲摇头。
“将军,谁不知道前年冬天,你们在汉中杀得鞑靼屁滚尿流,连那个鞑靼大汗的弟弟都杀了。鞑靼兵也就是欺负欺负大金国的官军,他们不是你们的对手!”
潘虎的回答,让几个宋军将领都是眉开眼笑。王仕信心里也是一乐,继续问道:
“你们现在是鞑靼人在管,他们对你们不好吗?”
“好个屁!我祖父、我爹,还有我两个兄长,都是鞑靼大军南下时没的。我们镇上原来有2000多人,现在都不到200人了。将军你说,鞑靼兵是好东西吗?”
潘虎的回答,让王仕信等人都是点点头,个个脸色凝重。
蒙古大军南下,烧杀抢掠,两河百姓十不存一,可是够苦够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