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书房中,赵竑示意周平就坐,温声问道:
“大哥,你来找我,是有什么要事吗?”
无事不登三宝殿。他的大舅哥日理万机,是个一心为公之人,不会无缘无故找他。
“陛下,北地传来军情,三峰山之战,鞑靼大军大破金军十余万,仅存八千忠孝军骑兵逃入汴梁城。金国精锐尽失,离亡国已经不远了。”
周平呈上奏报,赵竑仔细看完,轻轻点了点头。
金国避过了托雷,却没有避过暴雪。能残存八千骑兵,已经是不错的结局了。
“陛下,两河密报,窝阔台率兵北撤,两河空虚,正是用兵的良机。陛下,要不要此刻挥军北上,一举恢复了燕云十六州?”
周平的目光中,有那么一丝掩饰不住的炽热。
汉中一战,宋军耀武扬威,打出了宋人的尚武之气。群情激昂之时,似乎可以再进一步,恢复了两河。
“北伐?”
赵竑一愣,随即轻轻摇了摇头。
“太后大限将至,我脱不开身;汉中大战虽然大获全胜,但我军伤亡巨大,将士需要修整;陕西残破,也需要时间来恢复。北伐是国战,不能草率,兵马粮草,事无巨细,没有半年以上的时间准备,绝难成行。”
看样子,这才是周平今天来的目的。
不过,自己显然让他失望了。
感受到赵竑似乎有些意兴阑珊,周平也是微微一怔。
汉中大战,皇帝尽得万民之心,大宋朝廷的凝聚力超乎寻常。尤其是大宋的年轻一代,以及军中将士,都将赵竑视为天降圣人,他们心目中的领袖。
这个时候,皇帝若是振臂高呼北伐,天下臣民,还不一呼万应,人人誓死跟随。
至于皇帝说的种种借口,都能克服。等到秋日北伐,还有半年之久,无论是将士修整,还是粮草准备,应该足够了。
皇帝不会是如汉光武帝一样,得陇望蜀后,望峰息心了吧?
“陛下,皇长子已经八岁了,现在资善堂学习,但他似乎更爱练习枪棒射箭。这似乎有些不妥。”
周平很快转移了话题。
“这有何不妥?练习枪棒射箭,不但可以强身健体,还能促进性格的完善。光会读书不行,徽宗钦宗,还有先皇的教训,还不够深刻吗?”
“是是是,陛下所言甚是!不过……”
周平摇摇头,郑重其事说道:
“陛下武功赫赫,马踏燕然,封狼居胥,天下无人能敌。但陛下是中兴之君,不得不攘除边患。可是到了下一任君王,文治就要远远多于武功,还是要文武兼顾才行。”
周平的话,让赵竑沉思片刻,这才点了点头。
“国舅费心了。国舅以后有事,直奏就是。怎样教导皇子们,朕心里有数。”
云山雾罩,这才是周平今天的目的。
“臣惶恐!臣告退!”
周平恭恭敬敬退了出去,赵竑目光从他的背影上收回来,轻轻摇了摇头。
人心各异。不过,周平这也太急了些吧。
也许,他只是在提醒自己,赵铨是他的长子,要他加以培养和重视才是。
“董宋臣,陪朕出去走走。”
觉得有些压抑,赵竑站起身来,出了御书房。
漫无目的,不知不觉到了慈元殿,远远看见,李惟名坐在椅子上,似乎对着殿外的松柏发呆。
看到赵竑过来,李惟名轻轻一礼喜怒不形于色。
“惟名,听说夏王移民去了海外。你是在为他们忧心吗?”
赵竑阻止了董宋臣的唱叫,走到了李惟名跟前,在她一旁的椅子上坐下。
李惟名点点头,没有吭气,看都没有看赵竑一眼。
“放心吧。朕会叮嘱一下,他们会安然无恙的。”
以为李惟名是关心则乱,赵竑温声劝起了李惟名。
李惟名不动声色,仍然是一言不发。
“惟名,你怎么了?病了吗?”
赵竑有些诧异,去摸李惟名的额头,却被对方用手臂隔开。
“没什么,只是心里有些不安而已。”
李惟名终于开口,语气平淡,神情似乎有一丝嫌恶。新笔趣阁
李惟名的表情,赵竑看在眼中,取回了手臂。
“那晚上要不要我陪陪你?”
说起来,他和李惟名已经很久没有亲近了。
“不用,我这几天身子不舒服,你自便吧。”
果不其然,李惟名的反应冷淡。
赵竑点点头,两人沉默了几分钟,赵竑站起身来,温声一句。
“那好,你好好歇着。朕先去看看太后。”
赵竑离开,李惟名依然是巍然不动,似乎刚才并没有发生过什么。
赵竑默默向前,眉头紧皱,身后的董宋臣紧紧跟上,悄声说道:
“陛下,夏王和夏国公前一阵子来见,几人说了些话。后来夏王和李仲谔等人去了海外,贤妃就更加怏怏不乐了。”
“他们都说了些什么?”
赵竑头也不回,只是步子慢了些。
“回陛下,夏王吟了些李煜的词,什么“雕栏玉砌应犹在,只是朱颜改”,还有“最是仓皇辞庙日,教坊犹奏别离歌”之类。贤妃倒是没有搅和进来,不过她没有参加太后和老王妃的赏赐。”
“故国情深啊!”
赵竑摇了摇头,不知不觉进了御书房。
拿起一支铅笔,在地图上陕西的地方划了一个小圆圈,赵竑回到椅子上坐下。
宋军看似恢复了西夏和陕西,但距离墙上的中国地图全部划上小圆圈,还差的太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