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州城北,宋军大阵前,无数面黄肌瘦、蓬头垢面的百姓被驱赶着而来,男女老少都有,妇孺夹杂其中,许多人哭哭啼啼,跌跌撞撞,有人不断跌倒,爬起来继续前行,有些年老体衰,被无视脚丫子踩过,无人理睬。
宋军大阵中,宋军将士们群情激愤,不知道要不要炮击。蒙古大军用数千宋人百姓来冲散宋军大阵,这是战场上一贯的做派,其心可诛。
“胁迫百姓,全他尼昂都该死!”
辛肃恨恨一句,和众将士一样,目光一起,看向了中军大纛下的主帅杜庶。
淮东历年战争,百姓死伤过半,现在连这些可怜的劫后余生之人,也要被荼毒了。
一旦火炮齐发,这数千无辜的可怜百姓,肯定是死伤无数,天知道能剩下多少。
万军瞩目,杜庶面色凝重,他转过头去,目光扫向扬州城头。他的父亲杜杲正在看着他,目光温和,却没有言语,似乎只是点了点头。
杜庶心领神会,转过头来,目光开始变得冷酷。
宁为太平犬,莫为乱世人。怪就怪这吃人的世道吧。
“统领,开炮吧!要是被冲破了大阵,将士死伤无数,该如何向陛下交待?”
看到百姓们已经冲入了火炮的射程范围,蒙军夹杂在宋人百姓之中,贾似道忍不住,大声提醒了起来。
“贾正将,稍安勿躁,等候军令!”
知道对方是皇帝小舅子,辛肃依然板下脸,不为所动。
淮东边军军纪森严,谁敢违抗军令。若是任由这数千宋人百姓冲乱了大阵,可就是几万大军的死伤。这罪责,边帅杜杲承担不起,杜庶自然一样。
更不用说,皇帝就在一江之隔的金陵城中,一旦惊了圣驾,让金陵城涂炭,谁也担不起这罪责。
“火炮准备,伺机发射!长枪兵上前列阵,各阵严阵以待,不得让任何人冲散大阵,乱入者格杀勿论!”
果不其然,中军大阵中,杜庶冷冷传下军令,传达全军。
只要火炮能击退蒙古大军,可以让获救百姓从宋军各阵的空隙逃脱,这也算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所有人,准备!”
军令下达,辛肃不再犹豫,怒声咆哮了起来。
战场之上,来不得妇人之仁。炮兵,不得不做一回恶人,行一回龌龊之事。
炮兵阵地中,军官们大声怒喝,炮手们纷纷开始装填弹药,忙而不乱,有条不紊。
弹药装填完毕,炮手们蓄势而待,静待前方的滚滚人潮。
贾似道稍稍安心,暗暗松了口气。
这狗日的战争,就是如此无情和冷酷。也不知道,这一战过后,他会不会做噩梦?
宋人百姓被驱赶着,和蒙军步骑交相混杂,很快进入了重炮的射程,百姓蓬头垢面,神色凄惶,脸上挂泪,蒙军则是心如铁石,鞭抽喝骂,对百姓犹如畜生一般。
辛肃目视前方,不动声色,贾似道愤怒之余,一颗心又提了起来。
“将军,要不要开炮?”
百姓如决堤洪水,蒙军铁骑奔腾,乌泱泱水银泻地而来,贾似道的心跳加快,面红耳赤。
“急什么,让他们再进一些。”
辛肃看了一眼自己的菜鸟学弟,镇定自若。
他口中的“他们”,自然指的是蒙军的步骑。
贾似道讪讪一笑,心里也稳当了几分。
相比于辛肃久经沙场,见惯了生生死死,自己这个军中的新人,的确要嫩上许多。
“将军,一里半!”
“将军,一里!”
“将军,500步!”
瞭望兵的喊声不断传来,辛肃看着前方,目光变得阴冷狰狞。
“实心铁球!”
尽管他心如铁石,但无数的宋人百姓作为牺牲品,的确没有什么值得高兴的。
军令传下,炮手们不敢怠慢,更不敢违抗,纷纷点燃了火炮导线。
“蓬蓬蓬!”
惊天动地的火炮声响起,炮口火光乍现,上百颗实心铁球脱膛而出,凌空飞舞,砸入滚滚而来的人群之中,或直接将人砸翻,或在地面上跳跃,砸出一条条条血肉胡同,血肉横飞,满地的残肢断体,惨烈异常。
血肉横飞,倒地者无数,蒙古大军和宋人百姓谁都不能避免,惨叫声震天,潮水般的人群乱了起来。
铁球飞舞,摧枯拉朽,不分蒙古大军宋人百姓,百姓人群中的蒙古大军骑兵,纷纷被砸下马来,就连跟上的蒙古大军步卒也不能避免。
炮火连绵不断,蒙古大军骑兵纷纷落马,宋人百姓也是死伤无数,但仍哭爹喊娘向前逃来。
贾似道看得难受,下意识转过头去。
“继续,不要停!”
辛肃心如铁石,指挥着炮手们继续发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