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钟走了出来,继续向赵竑禀报。
满堂官员的目光,一起看向了正坐上的赵竑。
虽说刑不上大夫,本朝鲜有士大夫因贪腐被惩处,但去年江南东路推行新政,对贪墨的士大夫并没有网开一面,历历在目。
众臣都在狐疑,不知道赵竑这一次会不会痛下杀手,如江南东路一样。
“四川提刑司的人来了没有?”
赵竑脸色难看,眉头微微一皱,问了出来。
“臣四川提点刑狱公事赵毅,参见陛下!”
四川提刑司主官赵毅,赶紧站了出来。
“赵提刑,今日之大案,触目惊心,不严惩不足以平民愤。朕命你协同反贪分司官员,速速抓捕涉案的一干官员,秉公处理,仔细审问安恭行一行,不冤枉一个好官,也不放过一个犯官。崔相公,朕命你全权监管此事,朕等你们的结果。”
赵毅和崔与之一起肃拜行礼,赵竑嫌恶地摆摆手,卫士上前,把大喊“陛下饶命”的安恭行拖了下去。
崔与之等人都是摇头。听赵竑这话语,安恭行这是玩完了。
“赵毅、范钟,你们暂且留下,稍后还有其它事宜。”
赵毅和范钟就要告辞退下,却被赵竑喊住。
事情还没有完成,不必心急。
众臣都是心惊,不知道他们当中,还有谁是戴罪之身。
“陛下,臣弟犯下如此惊天罪行,臣管教和监督不严,罪责难逃,臣请辞去四川制置司机宜文字主管一职,以免流言蜚语。还请陛下恩准。臣弟无知,还请陛下看在安家为国效忠的份上,饶臣弟一条贱命吧!”
四川制置司机宜文字主管安癸仲走了出来,跪伏于地上,向赵竑磕头请罪。
弟弟犯下如此滔天罪行,他这个做哥哥的难辞其咎。以弟弟贪墨的数目,看今天这架势,弟弟恐怕凶多吉少。
经此一劫,四川安家,恐怕要式微了。
“安卿,你弟安恭行铸下大错,所犯罪行,自有朝廷律法裁定。朕虽身为大宋天子,但也不能厚此薄彼,干涉司法,让天下人耻笑,让天下人不服。”
赵竑说着,目光却扫了范钟和赵毅一眼。
范钟和赵毅都是一惊,赶紧坐直了身子。
皇帝旁敲侧击,显然不是随便说说,而是有警示之意。
“至于安卿你本人,的确已经不适合在四川制置司做事。朕思来想去,为了保护你,福建路福州通判一职尚缺,你就接交一下,去福建上任,造福万民吧。”
赵竑看着安癸仲,温声说道。
安癸仲可以说是四川士大夫的领袖,把此君调离四川,蓄谋已久,绝不会心慈手软。
“陛下,还请陛下开恩,饶臣弟一条性命啊!”
安癸仲猛磕头,“邦邦”作响。
“安卿,律法无情。若是安恭行手上没有人命案,朕会网开一面,判他流放之罪。若他伤天害理,朕也无能为力。若是家属没有牵涉其中,朕不会株连无辜。”
虐民数十人致死,不杀安恭行,何以面对那些无辜的亡灵。
赵竑态度坚决,安癸仲满脸的无奈,磕头谢恩,晃晃悠悠站起身来。
“臣……谢陛下……天恩!”
能保住妻儿,这或许是最好的结局了。
堂中四川众臣都是心惊。皇帝处置安氏兄弟,毫不手软,前四川安抚使安丙在四川一手建立起来的安系官场体系,瞬间就土崩瓦解了。
“赵毅,张瑾,夔州路安抚使蒲宏,潼川路转运使安恭行,这两位犯官的案子,提刑司和反贪司联手办案,牵扯到的所有官员依法查办。为防止打草惊蛇,你二人从利州大营调集军士,也可带朕的亲卫前去,以免地方势力作祟,干扰办案。”
夔州蒲氏,广安军安氏,二者都是四川地方大族,根深蒂固。异地办案,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赵毅和张瑾领旨离开,赵竑看了一眼堂下的一众四川大员,脸色阴沉。
“各位卿家,朕曾经不止一次说过,报纸上也三令五申,要官员洁身自好,切勿贪腐,切勿作奸犯科。贪腐之害,枉法之毒,犹如洪水猛兽,足以亡国灭种。可是律法之下,犹有官员以身试法,前仆后继,让朕寝食难安。”
赵竑说着说着,声音不知不觉高了几度。
“律法无情,凡有官员作奸犯科,朝廷绝不会放过!大宋贪墨的官员,蒲宏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诸卿,君子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这些古训,你们比朕更熟,不要只是挂在嘴边。为官一任,造福一方。咱们共勉吧。”
“谨遵陛下教诲!”
堂中众臣一起肃拜行礼,人人都是心凛。
反贪司,已经不是单单反贪,连官员枉法他们也查。无声无息中,御史台和提刑司的事情,他们也接管了。
看皇帝处置安家和蒲家这狠劲,不仅仅是贪腐,凡是官员触犯律法,都没有好日子过。
以后还怎么不干事光捞钱啊?
看着惴惴不安的一众大臣,赵竑脸上,又是一片祥和。
毕竟,这些人里还有良臣干吏,社会的良心,还要靠他们维持地方正常运转,牧养一方百姓。
“各位卿家,朕这几日都在利州大营,你们有什么事情,都可以前来找朕。朕今日还有些政事处理,今天先就这样吧。”
一番装神弄鬼下来,赵竑也是精疲力尽。
与人斗,实在是太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