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慈肃拜行礼,慷慨激昂。
皇帝果敢,他不用再想什么退隐乡野了。
“宋提刑,国法无情。该杀的杀,该关的关,该充军流放的不要心慈手软。总有侥幸心理,自以为律法就是人情,官官相护。律法即是国本,是天下民心。谁要是逆民心而行,律法无情。”
赵竑心头压抑,冷冷说了出来。
水至清则无鱼,但水也不能太混,让鱼没有了生存的空间,鱼又怎么能够存活?
“陛下,臣必会依律判罚。不过,惩治这些贪官污吏,尤其是顾松这等朝廷大员,恐怕还要看看执政大臣们的意思。”
想起徐暄的话语,宋慈忍不住奏道。
赵竑虽然是皇帝,但处置如此多的官员豪强,尤其是那些高官,是不是得和执政大臣们商讨一下。
赵竑看了一眼宋慈,没有吭气。
江南东路推行新政,杀官毁署,抓官捕宦,风声鹤唳,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几个执政大臣,恐怕已经赶过来了。
吏治腐败,得先从胥吏的根子上解决。没有工资福利,不贪污受贿才怪。
“汪卿,胥吏的事情,现在怎么样?”
赵竑话题一转,回到了胥吏的事情上。
“陛下,反贪司和提刑司明察暗访,江南东路敲诈勒索、罪大恶极的胥吏,大概在900人上下。贪墨数量大,可判入狱的胥吏,则是在2000人上下。怠政懒政的在7000人左右。至于规规矩矩,不贪不墨者,仅仅不到千人。”
汪纲声音越来越小,最后细若蚊鸣,眼睛都不敢看赵竑。
赵竑怔了怔,这才冷笑了起来。
好好做事者,仅仅一成不到。
果然是国家好吏,欺上瞒下,损公肥私,弄的民怨沸腾,民不聊生。
“陛下,水至清则无鱼。天下胥吏都是如此,陛下不必太过忧心。”
汪纲久在地方执政,知道其中的水深水浅。
“陛下,胥吏作恶者危害极大,可动摇国本。陛下需从严治吏,否则推行新政的意义何在?”
宋慈肃拜而言,一如既往的黑脸无私。
吏治腐败如此严重,再不整治,大宋朝廷就该亡了。
“吏治革新,难免会有阵痛。若是任由吏治腐败,百姓受苦,我大宋危矣。陛下当用重典,震慑天下的贪官污吏和豪强官宦。”
胡梦昱年轻气盛,和宋慈一样,都是要大刀阔斧,革弊从新,救大宋于水火。
“陛下乾坤独断,臣等奉命行事!”
周平作揖,说的却是大实话。
不管是反贪防腐,还是推行新政,只要皇帝力挺,他们只管冲锋陷阵就是。
“众卿,要惩处贪官污吏,重要的是国家制度上的保障。反贪司是第一步,吏治革新则是第二步。”
赵竑真是觉得头疼。
事无巨细,都要他亲力亲为,指点迷津。
以文制武的时代,连个整治官员的酷吏都没有吗?
“勤于政事,不贪不墨者的千人,直接进入朝廷吏员体系;怠政懒政者7000人进行吏员考核,择优者重操旧业,数量当在一半或以上;至于贪墨数量巨大的2000多胥吏,这些人已经废了,不能再用。这2000多人和作恶多端的900多人,还有罪行昭著的官员,都交给提刑司依律惩处,该杀的杀,该流放的流放,千万不要手软。”
那些修路搭桥,挖矿掏煤,开垦土地,几千囚徒恐怕是不够用吧。
“陛下圣明!臣遵旨!”
宋慈郑重其事,心里放下了石头。
依律办事,只要皇帝发话,他就没有什么顾虑,做个酷吏也无妨。
“陛下,你的意思是,胥吏和官员,都由朝廷发放俸禄?”
汪纲懵懵懂懂问道。
他以为只是惩处贪腐,怎么也没有想到,皇帝放了大招,要把胥吏纳入朝廷官吏体系。
这可真是亮瞎了他的狗眼!
煌煌士大夫与胥吏为伍,这岂不是鱼龙并处,不成体统吗?
“从今日起,胥吏属于国家吏员,享受朝廷俸禄,通过朝廷考核,拥有同等升迁的资格。朝廷在乡野建立乡镇一级行政体系,朝廷委派官员治理,改变千百年来皇权不下乡,胥吏操权的局面。”
都是为国家做事,为什么吏员不能升职?
杜绝恩荫入仕,把胥吏纳入国家吏员体系,这或许是解决“冗官”问题的一个良策。
“反贪司于各州府县设立相应的下级监督体系,以保障吏治革新和新政正常推行。”
后世成熟的乡级行政体系,将会极大地提高朝廷对地方上的控制。
“重用一批,安抚一大批,惩治一批,用律法惩处,以军队作保障,任何挡路者,都要毫不犹豫地铲除!”
赵竑一一做了决断,语气和手段都是激烈。
“臣等遵旨!”
汪纲、胡梦昱和周平几人,个个都是心惊。
皇帝澄清吏治,江南东路必定是一番腥风血雨。结局如何,令人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