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东路,宁国府,宁国县,黄家庄。
带队的孟珙和余玠赶到了宁国县,众人弃船上岸,直奔黄家庄,远远地就看见庄口人山人海,全是手持刀枪棍棒、锄头农具的乡民,他们堵住了村口,慷慨激昂,气势汹汹。
孟珙挥挥手,学员军停了下来。
“孟指挥,提刑司透露的消息,黄家庄的庄主黄振东,是宁国县知县徐海的舅父,宁国知府黄汝成是他的侄子。黄家私田六十多顷,佃户八百多人,奴仆三四百,是宁国府乃至江南东路有名的上户。”
余玠看着远处汹涌的人群,在一旁做了注释。
“余玠,照你这么说,那就不仅仅是上户,而是权贵了。”
孟珙冷冷一笑。
上户是处于贵族特权阶层与自耕农之间,专指富而不贵的平民地主,也是乡村最富有的“富民”阶层。
这个黄振东满门的官员子弟,而且都地位显赫,比豪强还豪强,怪不得敢对经界所的官员下死手。
“孟指挥,咱们对付的是豪强官宦,真的要对这些百姓痛下杀手啊?”
魏近愚心头打鼓,悄声问了起来。
匹夫之怒,流血五步。天子之怒,伏尸百万。皇帝发怒,杀人的可是他们。
“什么百姓,杀官毁署,这是乱民、暴民!老百姓能干出这样的事吗?这是皇帝的旨意,你也要违抗吗?”
孟珙冷冷看了一眼魏近愚,黑脸板了起脸。
他被皇帝任命为此次抓捕案犯的指挥官,余玠是副指挥。皇帝龙颜大怒,亲自过问,他可不能心慈手软,更不能违抗旨意和军令。
“只是……”
魏近愚支支吾吾,还有一丝倔强。
“魏近愚,你要抗命吗?”
孟珙的眼神,立刻冷了起来。
“是!”
魏近愚悻悻回道,赶紧退回。
这个黑脸孟珙,雷厉风行,心如铁石,可谓是赵竑这个皇帝校长最忠实的学生。他要是再嘴硬,后果难料。
“孟指挥,稍安勿躁,还是先礼后兵,欲擒故纵。”
余玠轻声说道,给自己历史上的老上级支招。
孟珙看了看余玠,哈哈一笑。
这个余玠,考虑周到,还有小阴招,可是个趣人。
“魏近愚,过去告诉他们,杀害官员,毁坏官衙,罪大恶极!让他们赶紧交出凶手,否则国法无情,后果自负!”
孟珙看了看周围的学员,目光停留在魏近愚身上。
魏近愚还在迟疑,余玠怒喝一声。
“魏近愚,还不赶紧去传达军令!”
这个魏近愚,驴脾气又犯了。他以为这是哪里,这可是金陵讲武堂,军令大于一切。
“孟指挥、余副指挥,我……”
魏近愚苦起了一张脸,支支吾吾。
“魏近愚,你要违抗军令吗?今天你这已经是第二次了!”
余玠提高了声音,催促着魏近愚。
军令如山,魏衙内,他真以为自己出来游玩啊?
“是!”
魏近愚不敢怠慢,赶紧站直身子,敬了一个军礼,快速跑了过去。
“哼!”
孟珙看着魏近愚的背影,冷哼一声。
要不是顾及魏了翁魏副校长的面子,光是一个违抗军令,他已经下令把魏近愚拿下了。
到了乡民们面前二三十步的距离站住,魏近愚抬头挺胸,大声喊了起来。
“你们都听好了,大宋天子旨意,杀害官员,罪大恶极!赶紧交出凶手,否则国法……”
魏近愚话还没有说完,砖头、石块、土块雨点般飞了过来,魏近愚灰头土脸,只有抱头鼠窜,仓皇逃了回去。
要不是他披甲戴盔,恐怕已经头破血流了。
看到魏近愚狼狈逃走,乡民们哈哈大笑,纷纷叫嚷了起来。
“滚回去吧,狗官军!”
“想夺我们的地,做梦去吧!”
“快滚吧!”
有道是法不责众。一旦激起了民变,这些官军,怎么向上官交待,他们可付不起这个责任。
乡民们得意洋洋,孟珙的眉头,紧锁了起来。
国法无情!
皇帝的叮嘱,在他耳边响起。
“这些个刁民,皇帝亲旨,他们真以为法不责众吗?”
余玠轻声一句,似乎是在提醒孟珙。
“法不责众?即便是王公大臣、皇亲国戚,但凡触犯了律法,也是国法无情!”
孟珙冷哼一声,举起右手,大声喊了起来。
“所有人,准备……”
“千万不要!千万不要!”
一顶官轿在村口的官道上落下,一个绿袍官员跑了过来,身后衙役跟随,官员边跑边大声呐喊,打断了孟珙的话语。
“使不……得!使……不得!”
官员气喘吁吁,跑到了孟珙的面前,满头大汗。
“敢问阁下,你是何人?什么使不得?”
孟珙冷冷看着绿袍官员。这官员来的,倒真是时候。
“将军,在下宁国知县徐海,敢问将军这是要作甚?千万不可对百姓妄动刀枪吗?”
知县徐海面色严肃,一本正经说道。
“这那是百姓,简直是暴民啊!”
魏近愚眼眶高高隆起,气急败坏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