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禳喃喃着,眼神越来越平静,步履越来越从容。
一如打破了横亘胸中多年的块垒。
……
鸿蒙天域。
一座世俗中的土地庙。
作为庙祝的孙禳,再次回到了这里。
庙宇内香火鼎盛,善男信女络绎不绝,男女老少皆有,见到孙禳,皆笑着跟他这位庙祝打招呼。
“孙庙祝这一段时间去了何处潇洒?”
“孙庙祝,这是我娘蒸的包,你尝尝,可甜了!”
“孙庙祝,晚上一起吃酒如何?我又想听你吹牛了。”
……孙禳笑着一一跟这些个凡夫俗子打招呼,还让一个小屁孩骑在脖子上玩耍。
直至暮色时,孙禳给自己煮了一碗面,蹲在墙角吸溜吸溜地狼吞虎咽,眨眼吃得一干二净。
之后,他这才走进庙内,抬手点燃了那一炷香。
香烟缭绕,也让孙禳的神色忽明忽灭。
“事情做成了?”
定道者的声音响起。
孙禳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但他知道,定道者能够到自己。
定道者语气晦涩而奇异,就像大道在回响,“解铃还须系铃人,引渡者于你有授业之恩,白术则是你亲手带大的师弟,不斩心中块垒,你的剑锋……终究还谈不上锋利。”
孙禳眼神复杂,“原来大人这次安排我离开鸿蒙天域,还有这般深意……”
沉默半晌,孙禳道,“这么说,大人也早知道,我师弟白术侥幸活过来的事情了?”
定道者并未直接回答,只说道,“你若至今依旧心中有愧,我可以让你重做一次选择。”
孙禳却笑着摇头,“踏上了剑道路,我不曾回头过,而跟随了大人后,我可同样不曾想过要回头。”
他指了指自己心口,“引渡者前辈,已助我斩块垒,心中再无羁縻。”
定道者略一沉默,道,“若再遇到白术,又当如何?”
孙禳脸上笑容依旧,“当然是放了!我岂会杀一个由我亲自带大的孩子?”
定道者道:“好!不愧是孙禳!的确从不曾让我失望过!”
孙禳则作揖道,“属下也感念大人恩情,允许我在这万古岁月中远避鸿蒙天域,不理世事。”
当初定道之战,他的功劳最大,本来当由他来担任天谴者,并且是排名第一的天谴者来主宰命河起源。
可孙禳因为心中有愧,拒绝了这一切。
当时,其他人都不理解。
唯独定道者同意了他的决定,让其留在鸿蒙天域,彻底断了世间纷攘。
定道者道:“说一说你此去命河起源的事情吧。”
孙禳一怔,“不耽搁大人修行?”
定道者道:“无妨。”
孙禳这才把自己在命河起源的经历说出,言辞平淡,并无修饰,也不曾隐瞒什么。
定道者一直听着,不曾打断。
当孙禳谈起和苏奕的剑道争锋时,忽地忍不住笑道,“这苏奕的确不愧是那个剑客的转世之身,若非和他一战,我怕是无法想象,这世上竟还有这样一个与众不同的剑修。”
定道者依旧没有说什么。
孙禳则收敛心绪,继续说起当时的事情。
直至听到,苏奕在最后一刻被滚滚死气覆盖住,一身生机濒临枯竭时,定道者忽地道:“你怎么?”
孙禳略一思忖,道,“我只能肯定,他不会死。”
定道者道:“生死之间,有大恐怖,大禁忌,他既曾告诉你,未知死,焉知生,意味着他已碰触到了死之一字的真正玄机。”
孙禳忍不住道:“这岂不是意味着,他勘破了生死,触碰到了生命之道的奥秘?”
定道者道:“谈不上,终究只是一部分奥秘而已,不过,他执掌轮回、又拥有命官一脉的涅盘之力,以后要想踏足生命道途,也非难事。”
孙禳愣住。
生命之道!
对世间绝大多数修道者而言,甚至都根本不知道世上还有这样一条道途。
可孙禳岂会不知?
自混沌开辟至今,真正踏上此道者,寥寥无几!
谁敢想象,在原始境层次的苏奕,就已经拥有了这样的底蕴?
这无疑太震撼人心。
许久,孙禳才说道:“大人可曾踏上此道?”
话一出口,他才意识到失礼,道,“是属下僭越了,大人无须回应。”
定道者却说道,“谈不上什么,这次之所以和你聊这些,也是因为我在迈上生命道途时,遇到了一个久久无法化解的难题。”
孙禳心中一震。
还不等他多想,定道者已说道,“好好保管引渡者那块秘符,用不了多久,我就会前往鸿蒙天域,到那时,兴许就需要她来帮我引渡一下!”
“是!”
孙禳领命。
那一炷香至此,燃烧殆尽。
烟雾缭绕的土地庙内,再无一丝声音响起。
“大人竟自始至终都不曾谈起少昊策等人,来……大人是真的对他们很不满了……”
黑暗中,响起孙禳的喃喃自语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