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还为他们说情的秦慕修,这会儿却目如鹰隼,冷漠地直视着他们。
薄唇轻启,一个简单的指令从喉咙挤出,却带着排山倒海的万钧压力。
“倒。”
那两个原本还点头勾腰的小工,脸色变得越来越难看。
突的,他俩对视一眼,眼神都变得凶狠起来。
“他是太傅,将他带回去也能交差!”
话音未,两人便目露凶光,从货车底下摸出两把砍刀,凶神恶煞地朝秦慕修劈过来。
一旁的赵锦儿哪里料到这个变故,吓得尖叫起来,“相公,小心!”
两旁路过的人也尖叫着四散开来。
官兵们见状,纷纷提起武器围了过来!
“太傅,躲开!”
秦慕修入京以来,每天早上都会跟慕懿一起打一套拳,虽然成不了什么高手,但他比普通人悟性高,身手十分灵敏,早已不是那个在凤凰镇时羸弱的病书生。
砍刀劈过来,他二话不说跃到赵锦儿身旁,抱着她一起滚开。
两个凶徒没想到他竟然有这个身手,一举失败后,就被七八个官兵团团围住。
虽然他俩都是高手,但是奈何官兵人多势众,且人人手里都有武器,一时间,打成了个平分色。
地上的赵锦儿惊慌地抱住秦慕修,“相公,你没事吧?”
秦慕修摇头,“没事!”
把赵锦儿推起来,“那匹红马看见没,骑上去,赶紧去城里求助!”
“你呢?”
“我留下来帮忙。”
赵锦儿的眼顿时溢出泪水,“这怎么可以,他们是冲着你的!”
“那我就更不能丢下这几个守城官兵逃命了。放心,我会保护好自己的!你快去搬救兵!”
秦慕修将腰牌摘给她,“去啊!”
赵锦儿知道这是最好的选择,拿过腰牌,一路奔向小红马,翻身上去,朝城里狂奔。
也不知跑了多久,遇到一队巡逻的士兵,赵锦儿勒住马,亮出太傅令牌,大喊道,“西城门有凶徒,快去支援!”
士兵们闻言,赶忙策马驰援。
赵锦儿也跟在后头折回去。
重回城门时,入目却是一片焦土、满目疮痍!
地上被什么东西炸过,塌陷成一个半人高、几米见方的深坑,两边都是黑色的焦土,散发着刺鼻的焦味,连城门都飞了半扇!
而四周,则都是被炸伤炸死的百姓和守城官兵!
赵锦儿跃下马背,手脚不停地替几个重伤者包扎住流血的伤口,才拉住一个轻伤的官兵问道,“这是怎么回事!我走后发生了什么!太傅呢?!”
官兵面露惊恐,“爆、爆炸了!那些酒,酒坛子,里头装着硝石,他们扔了一个火折子上去,就爆炸了!”
赵锦儿的心,顿时沉到谷底,嗓子都因为激动有些哑了。
“爆炸了?那太傅呢!”
“不、不知道,一声巨响,一片火光,大家都忙着逃命……待到火势下去,他们都不见了。”
赵锦儿两眼一黑,双腿不自禁地就软下去。
再醒来时,人已经在秦府。
王凤英、秦珍珠、张芳芳、范姑姑等人都守在床头。
“锦丫,锦丫!你醒了?”
王凤英红着眼,“夭寿哟!你可算醒过来了!”
赵锦儿一看到家人,就呜呜哭了起来。
“大娘,阿修不见了!”
王凤英拍着她的背,“裴枫和封大人他们已经派人去查了。阿修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的。”
安慰的话谁都会说。
可是看过那被硝火炸过的城门,死伤无数的百姓和官兵,赵锦儿实在没法安慰自己。
她悲痛地哭泣起来,“阿修要是有什么事,我没法独活的!”
王凤英急得跺脚,“这叫什么话!阿修不会有事的!”
秦珍珠也劝道,“就算三哥有个三长两短,你也不能这么想啊!”
她这么一说,赵锦儿哭得更凶了。
张芳芳想拧她屁股,让她闭嘴,可是她嘴巴快得像连珠炮,“你还这么年轻!不至于一辈子当寡妇的!”
王凤英气得想打她,“不会说话能不能闭嘴!”
秦珍珠咽口口水,躲到一旁,委屈巴巴:她是好心安慰三嫂啊,哪里说错了吗?
张芳芳怕她还要说出什么傻话,将她拖出了房间。
王凤英难得轻声细气地跟赵锦儿说话,“锦丫,你听大娘的,阿修小时候总生病,你奶怕他活不长,天天唉声叹气的,我实在没办法,就找了个算命的,给他算了一卦。人家说他命格硬,还说什么,阿修不是池之物,一遇贵人便化龙。你想想啊,能成龙成凤的人,哪个不是长命百岁的,这点小事,怎么可能就要了他的命?我猜着,肯定是贼人想逃脱,就抓了他当人质,哪有人杀人质的?”
赵锦儿听了王凤英的分析,倒觉得头头是道,蛮有道理。
“算命的真这么说?”
“你大娘虽然脾气坏了点,甚时说过假话?”
……
接下来的每一天,对赵锦儿来说,都度日如年。
失去了秦慕修的她,也失去了做一切事的热情。
药庐不去了,医堂也不去了。
每日浑浑噩噩,不是在门口翘首以盼,就是去大理寺打听消息。
她一日比一日瘦,像个苍白的幽灵般为了秦慕修游荡着。
王凤英怕她出事,一时也不敢离开她,每天都偷偷地跟在她身后。
秦珍珠和张芳芳亦是每天劝,劝得嘴皮子都快烂了,却不知她有没有听进去半句。
连封商彦都被她的样子吓到了。
“弟妹,皇上都下令了,务必要将太傅找回来,我们所有人都在努力,你不能这么自暴自弃。你想想,等有一天,我们找到了他,你却这副样子迎接他,他肯定要怪我们没有把你照顾好。”
赵锦儿微微陷下去的眼窝,愈发显得她羽睫修长,有种苍白的脆弱美感。
那水汪汪的,透着悲伤的双眼,让人不敢逼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