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交换, 哥，你不应该给我看看你以前的照片吗？"

尤游不想柏回青被那些陈年旧疴影响情绪，于是主动换了话题。

柏回青也看出了他的想法, 沉默了一下, 顺从地跟着他转了话题:"我手机里没有，我让柏言发过来。"

柏家父母很喜欢给孩子拍照，即便柏回青不喜欢，但家里光是他的相册就塞了一整排书架, 虽然表情都差不多，但柏家人仍旧乐此不疲，甚至可以做到, 同一个场景，同一套衣服，不同角度的拍十几张，都储存下来。

尤游缩在他怀里, 感受着他的体温，仰头看他:"那你说说, 以前你是什么样的？"

柏回青想了想，面上浮现出一抹淡淡的尴尬:"其实也就那样吧。"

尤游眨眨眼, 不接受他的含糊其辞:"展开说说。"

"就很无聊吧，"柏回青不自在地摸摸鼻子，"我从小就在练游泳, 到处参加比赛，占用了很多学习的时间，所以课余时间都是在追赶进度, 没什么业余生活。"

尤游狐疑地看他两眼:"就这些？"

柏回青清了清嗓子, 理直气壮地回答:"就这些。"

尤游想了想, 提出疑问:"那你企鹅的七钻会员是怎么回事？"

他和柏回青是加过企鹅号好友的，不是"网恋"的那两个小号，而是他们的大号，虽然也不怎么用。

作为曾经的叛逆少年，他虽然没开过七钻会员，但也知道身边不少人那会儿沉迷什么企鹅秀，企鹅飞车，企鹅宠物什么的。

他没看错的话，那好像是永久会员。

柏回青动作一顿，没有看他，反而是低头吻住他，舌撬开他的齿关，含糊道：“那不重要。”

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吻打断了思路，等结束了，尤游也忘了自己刚刚想说什么了。

离开房间的时候，天色蒙蒙亮，隐约还能看到天边的星星。

柏回青牵着尤游走在回廊上，回廊是单边的，接着朦胧的天光，能看到厚重的积雪和散落在远处的几家暖色灯火。

不知道什么时候，雪又开始下了，被风卷着，飘的到处都是。

明明很冷，但尤游却意外的不讨厌这种感觉，似乎有了雪花的冬天，即便裹挟着冷风，也充满了温情与浪漫。

经过一夜的落雪，白天那些踩出来的脚印已经被完全覆盖，看上去白茫茫的一片，如同无人经过的白色沙漠。

尤游和柏回青游走在雪地里，雪花落在他们的身上，只不过一会儿，他们的帽子和衣服上就都是白雪。

“冷吗？”柏回青回头问尤游。

他们都戴了手套，不是他们在学校门口买的针织手套，是詹鱼借给他们的鹿皮手套，用那位老哥的话来说，针织手套就跟开裆裤一样，明明戴了，却又凉飕飕的。

于是就拿了两双他自己的借给他俩，鹿皮手套确实比针织的暖和了太多，只不过尤游的手比较小，指尖的位置有点空，但他已经很满足了。

“不冷。”

尤游摇头，他身上贴满了暖宝宝，暂时还感觉不到冷，而且这个城市很奇怪，明明零下三四十度，但却没什么大风，所以反倒没有A市那种往骨头缝里钻的寒凉。

两人牵着手，正说着话，头上就扑簌簌地一声响，有鸟雀拍着翅膀飞走，大概是被两人的说话声惊扰到了，顺便赠送这俩扰人清梦的坏家伙一捧积雪。

尤游也被这捧雪给惊到了，那雪来得猝不及防，哪怕柏回青反应快，及时伸手帮他挡了一下，但还是有不少“砰”地砸在他的脑袋上，倒是不疼，就是有些细雪从围巾的缝隙掉了进去，冷冰冰的温度，顿时叫他倒吸一口零下三十度的凉气，狠狠地打了个冷战。

柏回青伸手帮他去抖围巾上，还有漏进去的积雪，但是雪碰到温热的皮肤融化得很快，尤游感觉到带着凉意的水顺着脖颈往下流。

尤游立刻用手按在流水要经过的位置，强行让衣服把水给吸干，这才免于雪水的洗礼。

两人这一通手忙脚乱下来，雪没赶走，还弄湿了衣服，这下是没法继续雪中漫步了，但尤游不仅不觉得扫兴，反而深感有趣，忍不住咯咯咯地笑起来。

柏回青也笑，但还知道，在这种低温环境下不能待太久，于是牵着尤游的手，开始往回走。

两人的笑声又惊起一群鸟雀，然后是枝丫上的积雪落地，发出接连不断的闷响。

回到民宿，两人回房间换了一身衣服，然后去一楼大厅，那里有壁炉，可以烤火取暖。

虽然室内就有暖气，但是人类本质还是有趋光性的，看到火就会从心里地觉得很温暖。

也不知道詹鱼是什么时候睡的，他们去大厅的时候，壁炉的火竟然都还没熄灭，只不过火光已经很微弱了。

柏回青去厨房旁边的杂物间里搬了一捆木柴出来，丢了几根进去，很快火又变得旺盛起来。

尤游坐着，腿上被柏回青搭了一块毛毯，他的目光落在跳跃的火堆上，笑道：“这种感觉好奇怪哦。”

“哪里奇怪？”柏回青站起身，走到他身边坐下。

尤游用手撑着脸，歪头去看他，眼睛弯弯：“你不觉得我们这样很像是那种人到晚年的老夫老妻吗？坐在壁炉边，我们牵着手，昏昏欲睡地回忆着往昔……”

火光忽明忽暗，印在他的眼睛里，柏回青在那里，看到了自己的身影。

想到他说的画面，柏回青会心一笑，点头附和：“嗯，等老了，我们就这样过。”

明明才刚刚在一起，他们已经开始期待很多年后的生活，很多年后，他们依旧在一起，依旧相爱，成为彼此不可割舍的存在。

两人窝在一张躺椅上，断断续续地说着话，在温暖的火光中，不知不觉又睡了一个回笼觉，等再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大亮。

詹鱼也不知道起了没，没看到人，尤游和柏回青按照詹鱼布置的工作，两人先把卫生打扫了，然后一起去洗床上用品。

最近几天没客人，但因为接连下雪，仓库里备用的床上用品都潮了，所以他们就找出来给洗了。

这些当然是柏回青发现的，比起没有整理能力的尤游，柏回青就像是一台家政机器人，把民宿里藏污纳垢的地方都找出来收拾了一遍。

等他们全都收拾好，已经快到午饭时间，于是两人又去做了午饭。

詹鱼下楼的时候，经过阳光房，看到那晾晒着的床单被套，堪称壮观，都被惊呆了。

然而让他震惊的不止于此，他还看到了一桌的菜，午饭都不用他提醒，已经做好上桌。

“我的天，我这是请了两个田螺boy回家吗？”詹鱼喃喃。

尤游看到他，立刻笑着和他打招呼：“章鱼哥，中午好！”

詹鱼摆摆手，问：“你们这是干了多少活？”

尤游解开围裙，把围裙挂在厨房门后，这才过来坐下，把今早他和柏哥做的事情说了，顺便问了一句：“我们下午要做什么？我们想趁着温度高点儿出去逛逛，把事情做完能出去吗？”

詹鱼无奈一晒：“今天没活了，你们随便玩吧。”

民宿的活，本来也就那些，而且义工本来也就是奔着旅游或者散心来的，他们也不会拘着人不给出去。

尤游顿时笑弯了眼，对着收拾好厨房出来的柏回青道：“哥，我们下午没活儿，可以早早出门了！”

他的笑容太过明媚，连詹鱼都觉得有些晃眼：“你们秀恩爱可以顾及一下我这种孤寡老人吗？”

尤游一愣，随即不好意思地笑笑：“抱歉，下次我们委婉一点。”

柏回青忍笑揉了揉他的脑袋，很配合地对詹鱼道：“嗯，我克制着点儿。”

詹鱼：“…………我谢谢你们！”

吃完饭，尤游和柏回青把碗筷收拾好，然后就出了门。

他们提前问过詹鱼，这里有什么好玩的，虽然柏回青做了攻略，但是攻略再详细，肯定也没有在这里生活了十年的詹鱼了解。

果然，詹鱼直接就否定了柏回青攻略上的那几个地方：“无聊得很，都是打卡拍照。”

然后他提供了几个适合他们去玩的：“你们去下面，那里有租车的，包一天车也就五十块钱，多的一毛都别给，就说你们是我亲戚过来玩的，然后去站东，可以玩雪摩托，站西滑雪，站北有冰雕公园，不过现在还不到时候，估计没啥大型冰雕，可以买个冰灯玩玩。”

尤游：“那站南是什么？”

詹鱼说了东西北，唯独没说站南。

詹鱼没好气地看他一眼，柏回青也没忍住笑，把人捞进怀里：“小傻子，我们这不就是站南吗！”

尤游愣了下，抬头，看到民宿的牌匾，站南－风雪居。

这个小镇很小，是按照东西南北来划分，这里就是站南，风雪居是民宿的名字。

尤游：囧

两人按照站南给的攻略，先玩了雪摩托。

虽然都叫摩托，但是雪摩托和摩托的驾驶区别还是很大的，雪地摩托前面是两块滑雪板，后面是履带轮。

柏回青上去试了下手感，对着尤游扬了扬下巴：“上来，哥带你跑一圈。”

他带着滑雪镜，看不清眼睛，但薄唇上扬，手上是黑色的皮手套，即便身上裹着蓬松的羽绒服，仍旧显得整个人如松柏般挺括，一双大长腿支棱在地面上。

整个人投透出一股意气风发的劲儿。

尤游轻笑，扶着他的肩坐在他身后，伸手双手，紧紧抱住他的腰：“哥，我坐好了。”

柏回青压下腰，发动机的声音一阵轰鸣，下一秒，雪地摩托“嗖”地窜出去，尤游的身体不自觉地后仰。

呼啸的风从耳边吹过，哪怕尤游带着护耳也能听到风的声音，经由滑雪镜的世界变得有些昏暗，所有的声音都在身边，但一切喧嚣又在远去。

抱着的身躯很热，他把脸贴在上面，明明风声扰人，但是他还是能感受到手下那颗急剧跳动的心脏，哪怕看不到，他也知道，柏回青此时一定是眼神专注的看着前方。

等到适应后，尤游尝试着抬眼去看，他们的摩托速度很快，像是穿梭在珊瑚群的游鱼，在白桦林中穿梭，比起其他地方成片的树林，这里的树明显少了很多，大概是出于安全考虑。

在这飞逝的树林中，尤游的心跳也很快，他突然就明白了，为什么会有人喜欢摩托。

那种极速游走在生死边缘的刺激感，仿佛是唤醒了那个埋藏在他灵魂深处的叛逆少年，尤游突然就做了一个大胆的举动，至少这是他曾经绝对不敢做的。

他直起腰，屁.股离开座椅，在柏回青的耳边大声道：“柏回青，我爱你！”

雪地摩托在雪面上扭出一个弧度，很快又被修正，在经过几棵树下时，猛地一个摆尾急刹。

停车来得太突然，尤游的心脏都差点停跳了，柏回青长腿一跨，翻身将尤游抱住，摘了两人的滑雪镜，急促又强势地吻了下来。

两人紧紧拥抱着彼此，耳边是风雪肃肃，紧贴的胸口是对方剧烈的心跳，

像是干涸的旅人，柏回青用力地勾着尤游的舌，涎.水从尤游的嘴角流下，闪着晶莹的水光。

这个月份里，虽然还不是旅游季，但也有些游客，时不时能听到雪地摩托风驰电掣的声音划破雪林的寂静。

很多不会骑雪地摩托的人，就是由本地人载着，按照路线带着转一圈，体验感降级，但总比不玩好。

所以没有人发现，在路线旁边的白桦林里，两个人正在忘我的拥.吻。

等到再分开的时候，尤游已经满面通红，冷风也无法冷却他脸上的温度。

柏回青伸手捏住他的耳朵，力道不大，但教训的意味十足:"你胆子肥了啊，知不知道这么站起来会很危险，要是我技术差一点，我们就埋雪里了！"

即便那一瞬间，心脏快到爆.炸，那种让头皮发麻的紧张顺着那一声我爱你钻进骨血，深深地勾出男人骨子里对刺激感的潜在因子。

那种下一秒，他们就会在这个最相爱的时刻一起死去的笃定是那么让人着迷，叫人发疯。

"但比起这些，我更想跟你一起白头。"

柏回青弯腰，轻轻吻去尤游眼睫上的雪花，温热的气息喷洒在他的脸上，像是春天的一场问候。

"崽崽，你要知道，没有你的生活，真的非常枯燥无味。"柏回青抱着尤游，将脸埋进他的颈窝。

他无法想象为尤游心动后的，却没有了这个人的生活，如果一个人不曾见过光，他就不会向往，执着于有光的世界，可是他一旦见过了，哪怕只是多一秒钟的黑暗，他也不想忍受。

或许是过往的不幸福，或许是艺术家骨子里的疯狂，或许是对不死浪漫的执着，在这一刻，他真切的感受到，尤游身上那种漠然。

没有让他眷恋的家人，没有特别好的朋友，没有执着的信念与割舍不下的牵挂，就像是一缕青烟，小小的山风就能将这个人带离他的身边。

尤游微怔，目光投向很远很远的雪地。

又是这种感觉……

飘飘荡荡的灵魂因为这个人用力地拽回了身体，因为他，又一次被坚定地选择。

只有和柏回青在一起，他才会感觉到自己是被需要的，自己的存在充满了意义，他可以给别人带来幸福，曾经他为了这种被需要，拼了命的跳舞，因为舞台需要他，观众需要他。

但他也知道，舞台需要的只是一个舞者，这个舞者可以是他，也可以是任何人，他是优选，却不是唯一，但这个人说，需要他，只是因为是他，也只需要他。

莫名地，眼眶突然有些发热。

尤游想，这就是爱情吗？彼此需要，彼此成就的爱情。

怎么会有这样的人，让他每一分每一秒都想要更努力地去回应他的好，去更喜欢他一点。

他伸手，环住男生的后颈，轻声道:"嗯，我也想要跟你在一起很久很久。"

雪花纷纷扬扬，胡乱飞舞，落在他们的头上，肩上，一点点染白了他们的头发。

柏回青和尤游只花了一天的时间就已经适应了民宿的生活节奏，每天早上起来打整民宿，中午吃完饭，基本上就是他们的自由活动时间，詹鱼从不干涉，只会在他们出门前给一些好的建议。

他们又去了滑雪场和冰雕公园，回来的时候带了一个冰灯回来。

冰灯晶莹剔透，上面雕刻着繁复的花，还有镂空设计，要不是亲眼看着冰灯的制作过程，尤游都不敢相信，这么精巧的作品，竟然是手工制作。

冰灯里放了一个电子蜡烛，打开灯的时候，光线经由冰层，穿过雕刻出来的花型，映在墙上，有着波光粼粼的质感，尤为漂亮。

尤游很喜欢，本来想挂在床头，但是房间里有暖气，要是真放进去了，估计没多久就要融化，最后柏回青绕到民宿后面，把冰灯挂在了房间那扇玻璃窗外不远处的树梢上，只要往窗外看，就能看到那盏冰灯。 "柏哥，跟我一起去接下客人？"詹鱼突然找上门来。

柏回青挑了挑眉，詹鱼看了眼他身后探出脑袋的尤游，笑道:"带你练一下雪地开车，多一项技能总是没错的，我看小游还挺喜欢看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