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Chapter 0(1 / 2)

鸟与荆棘 一只小火腿 7989 字 2023-06-25

八月的倒数第二个星期六,气温38.5。

柏油路被烤得半化不化,一层土腥味漂浮在空气里,呛得人鼻子疼。

按理说这样的天气,最好哪都别去,就躲在家里吹空调。但高温橙色预警也不能阻挡十班聚会的热情。因为自从十年前附中毕业,好多同学都再没见过面,这次算是难得的叙旧。

老友重逢总是有讲不完的话要说。

从基金炒股聊到孩子的双语幼儿园,又扯回西城十五万一平米的学区房,时间不知不觉几近傍晚,大家依旧有些恋恋不舍。

临到散场的时候,班长曲哲随口提了一句:“李彦诺要回国了。”

一石激起千层浪。

“真的假的,李彦诺去美国可好久了吧?”

“对,听说混的挺不错。说是当初JD毕业就留在纽约的律所,现在好像是合伙人了。”

“卧槽这么牛吗。那他这次回北京是做什么,纯探亲么?”

兴致勃勃的议论声里,有个人一直没有开口。清秀的脸上看着有些出神,就连唇边那颗小痣都像是工笔点上去的,乖巧又规整。

老同学们倒是不奇怪她的沉默。

因为上学那会儿温梦就这样,人一多就不爱说话,宁可猫在一旁看书。书看得多了,成绩自然拔尖,成了老师眼中最放心的三好学生。

有人形容温梦,说她是标准意义上的“好人”,狼人杀里疯狂跳反都不会被怀疑的那种。

但也是这样一个让人放心的温梦,在第三次听到“李彦诺”这个名字时,握着酒杯的手轻轻颤了下。殷红的葡萄酒一圈又一圈荡开,碰到玻璃杯壁上,撞得头破血流。

四周嘈杂,没人察觉出异样。

除了温梦身旁坐着的男人。

——廖维鸣突然伸出手,揽住了她的腰。另一只手从温梦指间接过将要倾斜的酒杯,就着她留在杯缘处红艳艳的唇印,把酒一饮而尽。

这亲昵来得有些猝不及防。

温梦醒过神,不大自在的咳嗽了一声,看向了廖维鸣。

那是张见过一次就很难再忘记的脸,面相漂亮又单薄。

尤其是男人的那双眼睛,色泽是温柔的浅棕。看什么都是含情脉脉,看什么都像坠入爱河。恨不得营造出下一秒就要接吻的气息,甜津津的。

而此刻,这双眼睛的主人明显感受到了来自温梦的注视。

他却压根没打算松开她,反倒一脸坦然的询问起曲哲:“我怎么不知道彦诺要回来了?”

廖维鸣就是有这个本事,干什么都理直气壮,脸皮比故宫的城墙还厚。

“我统计聚会人数的时候,发邮件问了下李彦诺参不参加。他说暂时赶不回来,下个月会回北京,到时候再聚。”曲哲满脸都写着好奇,“我以为你们一直有联系呢。”

要知道上学的时候,廖维鸣和李彦诺可是形影不离的好哥们。如今李彦诺难得回一次国,怎么会不通知他呢?

餐布轻微震荡,是温梦用高跟鞋抵住廖维鸣的脚踝,在桌下不安的一磕。

啪。

廖维鸣吃痛,这才松开了她,回复起曲哲:“不是不想联系,主要是最近要忙的事情太多了。”

“这么一说我想起来了,你的个人画展是不是又要开了?”

“对。”廖维鸣微笑着开口,“不过还有另外一件更重要的事情。”

他转动起无名指上的白金戒指:“我和温梦要结婚了。”

唰。

后半句话让现场一片哗然,好像平静的海面上激荡起一层绵密的泡泡。四周的视线都投向了温梦,有意外、有艳羡、或许还有几分酸溜溜。

廖维鸣的油画不久前才在保利拍出高价,绝对算得上是这两年班里混得最好的。

虽然大家都知道他和温梦在交往,但没人想到他们会这么快结婚,甚至说直白一些,就没什么人认为他们真的会结婚。

毕竟按现在社会上这个风气,有钱又漂亮的男人大多被宠坏了,不狠狠玩个几年通常不会收手。

而这场出乎所有人意料的婚礼,就定在两个月之后。

马尔代夫,五星岛。

拖尾沙滩,孔雀蓝海水,all-inclusive度假酒店,全年无休的阳光。光听这个豪华的婚礼配置,就得几十万起跳。

“欢迎大家来玩,我请客。”廖维鸣这话是对同学们讲的,多情的眼神却黏在温梦身上,像在等待一个答复。

温梦嘴唇动了动,像是想要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选择了沉默,只是露出标准的笑容。

落在同学们眼里,这就是情投意合的最好证据了。

这下饭店里彻底炸开了锅。

马上有人端着酒杯起身祝贺:“都要结婚了,你们怎么藏到现在才说。不行,必须罚一杯!”

“就是,给维鸣杯子里多倒点酒,让他一口闷了!”

喜庆的话语把宴会厅包成一团,絮叨又混沌。廖维鸣把这些祝福全盘收下,表情很是心满意足:“好,我都干了。”

要举杯时,温梦拦住了他:“我来吧,维鸣刚刚喝的不少了。”

她来挡酒不要紧,大家被强行塞了一嘴狗粮,闹着开始起哄。温梦一连被灌下三四杯,实在酒力不支,才被勉强放过。

刚要落座,曲哲又感慨起来:“李彦诺这次回来的时间可真好,没准能赶上你们的婚礼呢。”

“是啊。”廖维鸣笑的无比自然。

温梦跟着含糊的应了一声,坐了下来。捏着空杯的指尖因为太过用力,透出些许青白色。

残存的葡萄酒液从圈口处往下流,在杯壁上拉出一道漫长的泪痕,似掉非掉似的。

*

北方的夏天黑得晚。

夜里八|九点钟,太阳看着是落下山去了,却还留着一线光。这光从没拉严实的窗帘往里透,勾勒出两个纠缠的轮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