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店楼层很高, 风声安静。

颜漫觉得有点奇怪，她大晚上冒着被拍的风险跑过来，不是为了问戏, 还能干嘛？

对面, 叶凛颔首应了：“嗯。”

他说, “你再说一遍。”

刚刚那一长串确实很难记，颜漫又讲了一遍。

“你忽视了一个事情，”叶凛道, “你的对手戏演员。”

“啊。”

他说的这个，颜漫还确实没想过。

颜漫：“你意思是, 其实比较关键的一个影响因素是，李浩歌和阿昭怎么演？”

“我的表演应该贴合他们的节奏, 否则就会看起来很分裂, 如果李浩歌给我的情绪反馈不够，我构想中这场戏就算再完美，实际上也是推不上去的？”

“对。”

颜漫努了努嘴, 李浩歌确实是个不可抗力，谁也不知道他会在台上怎么演。

这时候, 又显出了对手戏演员的重要性。

正在她思索间, 叶凛又道：“不过基础的思路你可以先想好。”

颜漫撑脸：“也是，别到时候我设计得那么细，上台一演，节奏全被带乱了，那真的是得不偿失。”

她对着剧本开始纠结，咬了大半天笔帽, 这才说：“可是我一共有三个表演思路, 是三种风格, 每个都花同样的心思，那就没有重点了呀。”

叶凛：“还有一个最简单的办法。”

颜漫抬头，听他说，“你把有想法的几种都演一遍，我看哪个效果最好。”

“……”

你不早说。

“等的就是你这句话，”颜漫又从包里拿出一个摄像机，“来吧。”

这摄像机他也挺熟，当时在片场，每次只要一有亲密戏，或者她只要一靠近，这个摄像机就会准时出现在他的视线范围内。

颜漫早把这事儿忘到九霄云外了，她现在脑子里只有明天的戏。

她打开摄像机，然后决定：“就拿这个录我们的表演。”

叶凛：“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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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踮起脚，给摄像机找了个合适的机位，这才问：“你要剧本吗？”

“不用。”

哦对，忘记了，他已经背下了所有台词。

二人录完已经到了十一点多，演完之后，颜漫自己差不多也有了感觉。

她问：“你觉得哪个好点？”

“第二版。”

“嗯，我也觉得那个最好，明天不出意外的话就用那个了。”她挺满意地点了点头，感觉今晚没白来，“也不早了，那我先回去啦。”

她起身就走，把桌上的樱桃和相机一股脑扫进包里，这才道：“如果有什么问题，或者想到什么好的建议，你随时给我发微信就行。”

“好。”

她一路走到门口，这一程，都把握着应有的界限感。

关门前，她礼貌笑了下，“今晚谢啦，祝你做个好梦。”

*

回到房间，颜漫打开相机，又看了一遍表演，找到自己觉得还能做得更好的部分，记在了备忘录上。

次日，节目准备开始录制。

他们没有先去教室，而是直接到达了演播厅后台，开始妆发和排练。

这次的排练更加沉浸式，因为带着完整妆发，所以代入感更加强烈，更方便体会人物。

做造型时，颜漫还在翻看自己的备忘录。

等她把这些细节问题琢磨透了，头发也刚好弄完了，她站起身，对面的李浩歌也走了过来。

李浩歌笑笑，指着她的头发：

“你今天扎了马尾辫啊。”

造型贴合人物，她演的是高中生。

“是啊，”她说，“好久没扎过了，上次还是在高中。”

那会儿学校规定，周一升旗的时候得把头发扎起来，其他时间随意。

李浩歌看了一会儿，然后说：“好想看你学生时候扎马尾是什么样的。”

他转头，问一旁的执行导演：“我们后面是不是会有一些衍生节目啊？主题定了吗，我能申请一个看童年照或学生时代的照片吗？”

执行导演点了下头：“好啊，感觉还挺有意思。”

衍生节目这个颜漫知道，就是有些综艺在做完正片之后，也会做一些其它的“番外篇”，例如突击宿舍、大家一起吃火锅之类的，观众也很喜欢。

颜漫神思飘远了点，心想自己以前的照片都存哪儿去了来着？

……

正思考间，执行导演对着转播屏幕，惊讶道：“叶凛粉丝这么早就进场了啊？”

除了线上直播，这次演播厅也来了真实观众，颜漫随意瞥了眼，就看到汪洋一片蓝色，像是深海。

毕谈正好推门进来，闻言道：“那可不，我家粉丝每次都早到，不过就是来放个灯牌，估计等会儿还得去吃饭。”

李浩歌站在颜漫旁边，点了点头。

颜漫突然想起自己好像还没有应援色。

“不过叶凛的话，”她琢磨着，“带叶字，我还以为会是绿色。”

“那不能够。”

毕谈笑，似有若无瞥了李浩歌一眼：“那多不吉利啊。”

在一旁看排练的叶凛：“……”

男人偏了下眼，很快，被毕谈心虚打断：“那个！大家收拾一下，叶老师组的准备彩排了啊。”

很快，颜漫他们作为第一组，被安排上了舞台。

经过叶凛的调整，李浩歌的表演已经好了许多，颜漫悬着的心也稍稍松了下来。

这场排练顺利结束，大家聊着天走下台阶，颜漫则拿着剧本，坐在了角落某处。

阿昭过来推推她：“怎么在这儿？一起去玩啊。”

“不用了，”颜漫说，“角色这场戏的心情比较压抑，我就不去跟你们热闹了，免得影响情绪，在这儿感受一下她的生存环境，方便等下出状态。”

阿昭发现她是真的很敬业，说代入就代入，因为此刻颜漫说话的语气，已经有几分角色的味道了。

将自己放到和角色同等的心态和环境，理解她、读懂她，才能真正地演好她。

优秀的朋友也是会催人奋进的。

阿昭：“好，我也不玩了，我也去体验人物，等会见。”

“嗯。”

*

颜漫所要扮演的这个角色，长期压抑自己的天性，因为恐惧无法融入人群，每当看着大家在一旁玩闹，总是羡慕又失落。

因为这个角色和她不是特别像，她的演戏经验又不够丰富，所以用这种方式去了解角色，是最好的办法。

欲扬先抑，她只有在前面把自己压到极限了，后面才会有更好的爆发。

一旁，队员们正在一边自拍玩笑，她羡慕地抬头看过去，在昏暗的角落里，和人物完成了一次共情。

她浑然不知这一幕被人拍了下来，并在十分钟后被编辑进了微博。

瓜田美少女：【今天拿到了《这就是演员》的门票，刚进来就看到颜漫一个人缩在角落里，羡慕地看着其他队友……应该是刚排练完被导师批了吧，毕竟叶凛是真的严，刚还指点了他们的组……

要说我真的没必要嗑CP，过期糖有什么好嗑的，再者，她只适合明艳类的角色，直白类的也能处理，这种压抑的演不好，也就只能随便演演。】

这人发的还是条长微博，字句之间非常有专业风范，立刻一大堆人被带了节奏，贷款嘲道：【新人而已，又不是科班出身，演技能怎么样啊？我说别吹太厉害，太高了摔下来疼。】

【叶凛是真对她一点意思都没有吧……】

【别的我都知道，但是她人缘也这么差啊？被骂了都没人安慰她？】

……

很快，舆论发酵之间，节目直播开始。

“评价”颜漫的那条微博已经有了不少的评论，热度也起来了，因此尽管开头几组并不是颜漫的表演，大家也在耐心等待着。

终于，颜漫的名字出现在大屏幕上，弹幕立刻兴奋起来。

【观光卡，滴。】

【路人卡，滴。】

【吃瓜卡，滴。】

【CP卡，滴。】

【我说有的人不要借队形给我搞些我爱看的东西。】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差点看成了CP滴滴，琢磨着还有点兴奋呢，以为今天颜叶上路了（bushi）】

……

弹幕里笑得热火朝天，但都是跟戏无关的内容。

直到李浩歌第一个开口，弹幕的重心终于挪到了戏上。

【？？？】

【是因为刚刚我还在看叶凛的电影，所以演技落差才如此之大吗？】

【我说真的，你们是没看他之前演的凛神的电影，直接是负分的水平，这起码还及格了，叶凛牛逼。】

【这演的啥呀，不是为了看颜漫我直接切走的水平。】

【 1】

李浩歌和阿昭的戏对了几番，弹幕看得呵欠连天。

【谢邀，已经躺下辣。】

李浩歌：“那这一万块就……”

“就怎么样？”角落里的颜漫终于抬起头来，眼眶通红，眼泪瞬间砸了下来，“就拿去给她上钢琴课了，是吗？”

【卧槽】

【卧槽卧槽】

【牛哇一秒眼泪！（她眼睛好美啊）】

李浩歌局促地捏了下手心，半晌后，才低声说：“不是哥哥不想给你们俩最好的，实在是家里就只有这么多钱，只能成全一个人的梦想。”

“所以我是被放弃的那个，”她声音轻了下，又重了些，“是吗？”

少女的肩膀轻轻颤抖起来。

这实在是个简单的故事，拮据的家庭，同时需要一笔钱的两个妹妹，和无法抉择的哥哥。

“我从来没要过什么，”她忍着哭腔，“这是第一次。”

“可就算是第一次，你也因为她撒娇、因为她说学钢琴手指都磨出泡了，心疼她，这次也要全部都给她吗？”

“可我也痛啊。”小姑娘终于忍不住，不再是一颗颗地，眼泪成串地滚了下来，她语调哽咽，“我学舞也很痛的……”

“我摔跤也会把膝盖摔得淤青，我脚背也会被磨出水泡，我在没开空调的房间里也会冷得发抖……”

“因为我不说痛，就没人觉得我难过，是吗？”

【救命啊我已经心碎了……】

【呜呜呜乖女儿不哭，妈妈抱抱。】

【我纸呢，我花一块五买的那么大一包纸呢？】

对面的李浩歌看着她的眼泪，眼眶也不自觉红了。

“如果不是没有办法，我又怎么舍得放弃你们……任何一个。”

弹幕惊诧地发现：

【我靠李浩歌入戏了？李浩歌居然眼眶红了？】

【太牛了，我没看错吧，她把李浩歌给带起来了吗？】

【真的是肉眼可见，来回两段之后，李浩歌从刚刚的游离状态入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