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时分,廊桥那边难得的热闹了一回。
陈平安今个儿从铁匠铺离开之後,就背着箩筐到了这边,想着看看能不能再捞取几块蛇胆石。
小镇最近天时有变,夜长昼短,前几日陈平安来的晚了点,几乎就是瞎子过河,半块蛇胆石没瞧见不说,还在水里摔了好几个跟头。
也就是草鞋少年水性极好,要不然还真容易生出意外。
其他地方他都摸了个遍,也只剩下廊桥这边的水深处了,小镇之人对这深潭多有忌讳,基本许多用来吓唬小孩的故事,都从这里开始编造。
有的说深潭之下住着一位老龙王,脾气不算太好,每隔一两年都会醒一回,打个哈欠的功夫,那龙须河的水位就蹭蹭蹭的上涨。
有的说这龙王爷才不会住在这种小河里,深潭之下,应该是一位面目可憎的老河婆,不似神丶不似仙,又称不上鬼。
诸如此类的神怪故事,小镇里流传了十多个版本,大都是用来吓唬自家小孩的,不过也只能吓唬吓唬孩子了。
那些十几岁的少年,压根就不带怕的,比如他跟刘羡阳,每回到了大暑时节,後者都要拉着他来这儿舒服的洗个澡,潭水清澈,也没有什麽怪石嶙峋。
陈平安临近廊桥的时候,突然停下脚步,他看见了许多人站在那边。
最引人侧目的,还是那个仙子道姑,容颜纤毫毕现,身高与自己差不多,那前衫处鼓鼓胀胀的,比骑龙巷能买到的最大的包子还大,体态丰腴。
可能唯一的美中不足,就是这位仙子姐姐戴了一顶冠帽,将那一头青丝遮蔽。
这是陈平安第二次见到贺小凉,只是这一次,她身边的那头白鹿不见踪影。
草鞋少年这才反应过来,原来宁大哥带去泥瓶巷的那头白鹿,就是仙子姐姐的那头。
也不知道宁大哥与这贺小凉之间发生了什麽。
陈平安多看了几眼之後,就急忙收回视线,因为他不想招惹到那个贺小凉身边的年轻道人。
那人与他也说过几句话,句句刻薄。
除了这两人,廊桥那边还有三人,一个腰间挂着玉佩的读书人,前不久他还找过阮师。
一名眉目威严的背剑中年,他的身边,也是最後那个,陈平安认识,杏花巷的马苦玄。
前不久他的奶奶死了。
据说是被一个外乡人打死的,只是随意扇了一巴掌,他奶奶就从大门处飞到了後院,当场就没了气息。
宁姑娘走之前,陈平安跟马苦玄还在神仙坟那边打过三场,不是什麽切磋,而是生死大战。
此时的马苦玄,一个人站在廊桥岸边,目视前方,嘴里好像还在说着什麽东西,陈平安看不出个所以然。
少年不太想过去,他不愿与这些人有什麽瓜葛,但是来都来了,又不想直接回去,只好离着一段距离,撸起袖子下河去摸蛇胆石。
贺小凉老远就瞥见了陈平安,女子身形微微一动,数息之後就已经站在少年身後,檀口轻开。
“陈平安,又见面了。”
贺仙子这般姿态,也引来其他几人的注视,神色各异。
陈平安刚要下河,又立即转过身,少年轻声道:“贺姐姐。”
年轻道姑露出微笑,那双眼睛十分明亮,“陈平安,可否问你一件事?”
草鞋少年不语,不点头不摇头。
他已经猜到了一大半,指定又是询问宁大哥的事,上一回送信的那天,郑大风也问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