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过後。
“先吃饭。”叹了口气,李承乾决定接受现实。
回头自己寻个机会,想办法从裴寂手中将弟弟加了料的虎骨酒给讨过来就是了……
选择向弟弟屈服的太子殿下,最终还是要给对方擦屁股。
“哦哟,”李宽看着大哥从食盒里一叠一叠地往外拿菜,几乎都是自己喜欢的菜式,不由喜上眉梢:“大哥有心了。”
“有心的不是我,是长乐!”李承乾语气有些吃味:“小丫头亲自去尚食局监工,等做好了又让我给你送来,还严令不许我半路偷吃……开玩笑,以为我像你……”
听着大哥絮絮叨叨的抱怨,李宽嘿嘿一笑:“大哥,你就是嫉妒长乐更喜欢我,可是大哥,事实就是如此,没得法子。”
“哼,”对於弟弟臭屁的话语,李承乾也懒得辩驳,在摆好菜碟后,他将一对象牙筷塞到弟弟手里:“赶紧吃,吃完我得出宫一趟。”
向来不会伺候人的太子殿下,说完便开始拿起另一双筷子给李宽碗里夹菜。
“大哥,你不吃啊?”李宽闻言也不可信,立马就开始往嘴里塞食物。
“我这两天只能食素。”李承乾语气随意,隐瞒了自己为了显示心诚,自发绝食三日,在太庙为天下祈福,当然了,他也是为了李二看在自己心诚的份上,对於自己给弟弟送饭的行为能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我想了想,裴相之所以走漏消息,恐怕最主要的还不是针对你,而是对父皇表示投诚。”李承乾一边将弟弟的饭碗堆到冒尖,一边开始主动分析道:“皇祖父已经退位两年了,父皇年富力强,他眼里是容不得沙子的,庙堂里这帮阳奉阴违,尸位素餐的老臣,他早就看不过眼了。
只是碍於上位时间太短,这朝中大臣们的职位变更太过频繁,难免会有清洗朝堂的嫌疑,所以他才暂且忍耐。
可忍耐毕竟是有限的,父皇迟早会对这帮人下手。
裴相,显然是察觉到这一点,坐不住了。所以,他才借着这一次你殴打令狐大人的机会,将此事捅出去。
如此一来,群臣自然会向父皇参告,指责你狂妄。如此一来,纵使知道内情的父皇,也不得不将你关在宗人府,宽弟,你别怨父皇,这是对你的保护。”李承乾说到这里,还不忘对李宽解释道。
“大哥,你继续说。”李宽此刻已经停下筷子,看向自家大哥,他发现,大哥这两年进步颇大啊。
“事情的对与错,很多时候在於一个立场。我想,此刻已经清醒过来令狐大人,但凡有点脑子,不久之後就该向父皇递告老的摺子了。到那时,那帮皇祖父留下来的老臣们,也会有些个糊涂虫有学有样,而父皇,是一定会允准这些人的请求的。
如此一来,裴相就等於说不动声色的帮了父皇一把,将朝中重要的位置给空出来一批。这样既缓解了新老两朝臣子之间的矛盾,也代表着他向父皇靠拢。毕竟,除了咱们的舅舅长孙无忌如今官职高一些,是正三品的左武侯大将军,其他几位父皇的老部下,像房公,如今还只是个四品的文官,这哪里说得过去?”
听完大哥对此事的分析,李宽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但随即他便笑道:“大哥,你这些分析都有道理,只是有一点,我想你算错了。
父皇是绝对不会接受裴寂的投诚的。原因很简单,裴寂,这辈子到死,都只会是皇祖父的臣子。”
“你为何如此笃定?”李承乾诧异地看向李宽。
“因为这老货一直就不安好心啊,”李宽重新拿起碗,往嘴里扒拉了两口饭:“那令狐德棻是什麽人?他曾任皇祖父的起居舍人(相当於生活秘书外加机要秘书),裴寂用他作筏表忠心,站在你我和父皇的角度,此乃恰好不过的事情。
——可是……”李宽停箸不食,缓缓开口道:“世人会怎麽想?”
世人只会觉得天家冷血,只会觉得令狐德棻遭遇了不公,只会觉得在朝野上下深得人望的裴相为了保住剩下的老兄弟们,不得不选择屈服。
没人会去想李宽为什麽会对令狐德棻动手。
哪怕有人想过,最终也会选择视而不见。
在听闻李宽的话后,李承乾久久不语。
良久,他轻声道:“宽弟,那日的事,大哥还未谢过你。令狐老贼,着实该打。”
此刻他也不尊称对方为令狐大人了,看来太子心里其实也是清楚地。
“大哥,我接下来的这番话,这辈子,除了我,恐怕再也不会有旁人对你讲类似言语,而我,也只会说这麽一次。”李宽看向有些诧异的大哥,自顾自继续说道:“爹注定会成为向秦皇汉武那样的雄主,所以咱们兄弟,特别是你,我的大哥,这辈子,你最应该学会的就是安静等待。
平日里行事出格些无所谓,但是千万千万,不要有急於上位的想法。
这皇位到手的代价,对咱爹来说,太沉重。
沉重到他这辈子恐怕都无法对此释怀……”李宽说到这里,本来想继续提醒大哥,所以将来你肯定会见到咱爹发癫的那一面,但回头想想,还是算了,现在能稳住大哥别发癫才是前提。
“好了,话就说到这。”原本想语重心长的李宽将话题戛然而止,他看向有些呆愣的太子大哥,哈哈一笑,拍了拍对方的肩膀道:“大哥,我们是兄弟,所以我自然希望你好。至於我此番话语是不是发自真心,来日方长,我想你会有自己的判断。
只不过,”李宽忽然朝李承乾帅气地挑了挑眉:“大哥你要是敢在将来辜负我这当弟弟的一片真心,那我可就要让你感受感受我这沙包大的拳头了。”
看着大哥已经有些泪眼莹然迹象的楚王殿下,有些嚣张地在对方眼前挥舞着自己的拳头,还作势晃了晃,既算示威,也意味着想要打散对方那突如其来的感动。
“说什麽傻话。”李承乾深吸一口气,一巴掌拍掉了弟弟的拳头:“你我兄弟,此生永不相负!”
“这话听着……”李宽皱起脸,品着总觉得菊里菊气的。
趁着李承乾还在悄悄抹去眼角泪水的功夫,李宽忽然想起这位爷将来还有好男风的事迹。
他娘的……
李宽下意识的捂住额头,只觉得头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