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狩元年 五月
大将军卫青率师,绝大幕,驱单于,
封狼居胥山,禅於姑衍,登临瀚海。
取赵信城,设坛,改名,唤作太子城。
............
更北,更西,
一支绵延不断的兵马,呈一条细线,踉跄在漠北,
伊稚斜坐在马上,无语凝噎,仰望苍天。
耳边响起悲凉的歌声,
“亡我祁连山,使我六畜不番息。”
“失我焉支山,使我妇女无颜色。”
这场生存之战,以单于伊稚斜退出漠南漠北,暂告一段落。
汉武帝对匈奴的打击是致命的,从河套战役开始,刘彻就发现一件事,这件事直接改变了天下大势,
那便是,取牛羊比杀匈奴好使。
杀匈奴几千人丶几万人都伤不到匈奴元气,匈奴无非是远遁草原,藏上几年,人数就会重新补充上来。
而取牛羊,就是灭绝匈奴的战略。
牛羊是匈奴人的生命线,他们人能死,但是牛羊不能失!
牛羊没了,匈奴就失去了一切,再无翻身的可能!
而在这场汉匈大战中,对伊稚斜最大的打击,不是死了近十几万骑兵,而是被霍去病抢走了数百万牛羊!
就像美丽国人灭绝印第安人一样,他们只需要捕杀印第安的野牛,没有了牲畜,印第安人灭绝,只是时间问题,
消灭生产资料,远比消灭人,更诛心!
这两件事同理。
除非,伊稚斜能重新找到一片乐土。
“父亲,我们还要向西吗?”
儿单于瘦的颧骨凸起,看向伊稚斜,伊稚斜沉默,没有了牛羊,他们在更北的沙漠完全没办法立足,唯一的活路,只有向西迁徙。
可是...这一战,把伊稚斜的信心彻底打没了,让他由衷觉得,自己手下的游骑兵,可能是全天下最废的。
就算向西,恐怕也打不过那里的原住民。
茫茫天地,再无处可去了。
回身望去,身後的匈奴兵,都深深低着头,他们的士气已经彻底被打溃了,看着越来越远的草原,
一股浓浓的不甘,从伊稚斜心中升起,
我们可以败退!但我们不能一蹶不振!
屈辱已经不可避免,但我们要用敌人的鲜血,洗刷耻辱!
一个疯狂的想法,从伊稚斜脑中闪出,
或者说,这个想法,是他一直都有的!
哪怕去远遁西方,我们也要临走前,在汉人身上,狠狠扯下一块肉来!
“李广。”
伊稚斜喃喃出声。
儿单于没听清,问道,
“父亲,您说什麽?”
“李广。”
伊稚斜声音大了起来,眼中透露着疯狂,“我们回去!偷袭右北平!杀了李广!在汉境最後劫掠一次!”
“找找找....找李广?!”
儿单于声音颤抖,满眼恐惧的看向父亲,
父亲已经疯了!
李广二字,在草原上,与死神没什麽区别!
伊稚斜不顾儿子的阻拦,策马回身看向自己的士兵,
“草原的子孙啊!”
溃败的游骑兵,行尸走肉般抬起头,
“还记得我们祖先的荣光吗?!我们有最强壮的士兵!有数不清的牛羊!有无边的草原!
那都是祖先留给我们的!
可是现在,因为我们的软弱,就要把这些都拱手让给敌人了!”
伊稚斜声声泣血,游骑兵麻木的眼神中,终於开始闪出了恨意,
“我们太耻辱了!我们要远遁!要逃亡西方!
可是,我们去了西方,能战胜谁呢?
看看你们自己!看看你们的战友!”
游骑兵们面面相觑,
映㣉眼帘的,都是一张颓丧如活死人的脸。
“这是我们祖先想要看到的吗?!”
伊稚斜失声咆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