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子的一举一动, 都会如实的汇报到宁明志面前。
她去了君子院,她带钟应参观了纪念馆, 他们一回来,钟应就和厉劲秋坐在院落里,讨论作曲了!
远山跪在那里,欣喜万分的说道:
“厉先生吩咐我送去许多纸笔,还叫我帮他们买一些谱纸回来。”
他藏下了《伪君子》的曲名,讨好的告诉病恹恹的师父。
“厉先生说,他将会为您特地创作一首乐曲。”
“好!”
宁明志非常高兴, 恨不得马上亲临现场,听厉劲秋作曲、钟应弹奏的旋律。
无论是铿锵肃杀、低柔婉转,只要是钟应弹奏的乐曲, 他都会喜欢。
宁明志一向算无遗策。
钟应有厉劲秋这样的朋友陪伴,又去看过了静子耗费五十年光阴筹建的纪念馆, 钟应果然大为改观!
他激动的说道:“致心,你带人去找找遗音雅社的乐谱,给钟应复印后送去。”
致心沉默点头。
又听他道:“还有一些静笃写过的感悟手稿, 一并复印给他!”
致心统统照办。
宁明志高兴起来, 各项身体指标没有变好, 精神却振作许多。
致心一向担心师父身体, 和远山小心伺候,也做出了和远山一样的选择。
他没有告诉宁明志,厉劲秋的嘲讽挑衅。
更没有告诉宁明志,钟应对静子女士的挑唆煽动。
庞大稳固的载宁学派, 总是暗中酝酿着暴风雨。
而这一切的一切,都和颐养天年的宁明志,不再有关系。
宁明志吩咐的, 都是一些曾经扫描复印给林望归的资料。
致心和远山没有花费多少时间,就将这些复杂深奥的汉乐府曲谱手稿,一一搬进了君子院。
他低眉顺眼,恭敬有礼。
“这都是师父觉得你会喜欢,所以吩咐我们送来的东西。”
钟应翻了翻,大致清楚了宁明志的意思。
他勾起意味深长的笑意,直白说道:“我确实非常喜欢。”
有了同伴,有了资料,钟应的断网禁足生活,变得绚烂多彩起来。
他们有了更为详尽的曲谱参考,钟应为之苦恼许久的汉乐府篇章,终于能够在厉劲秋的帮助下,获得进展。
只不过,他们的进展伴随着厉劲秋的困惑。
“汉乐府这是什么格式的音乐啊?”
“引和曲又有什么区别?”
西洋乐作曲人只知道古诗词的雅韵、词牌,不清楚其中深意。
以前能够自信满满,教导钟应的厉老师,此时也不得不发出求助,要钟老师教教。
汉乐府郊庙歌辞、相和歌辞、鼓吹曲辞、杂歌谣辞各有千秋,曲风曲调格式迥异。
但他们有了明确的修改目标,钟应解释起来也不算难。
他搬出了十三弦筑,摆放在石桌上。
钟老师悬空按弦点弦,轻声指挥:“三徽、挑二弦。”
厉劲秋作为学生,就伸手照做,让这张古老筑琴发出泠泠弦声。
四徽、击七弦。
一徽、猱三弦。
厉劲秋竹尺、手指统统并用,也不讲究什么筑琴只能用敲的,把这千年唐筑当成少儿教学示范乐器,拨弄的铮铮作响。
他耳目聪明,记忆清晰。
弹出来大约是什么旋律,提笔就能迅速记下来。
不过半天,白纸、谱纸满是厉劲秋鬼画符的笔迹。
他还甚为满意,递给钟应。
“看,你想改编的乐曲应该是这样。”
钟应
专注看谱。
远山时时陪伴,时时目瞪口呆。
他见过无数怪癖天才,创作乐曲的习惯,但他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口传心授,亲密无间的迎合!
而且,他学的日本筝,竟然看不懂最基础的厉式五线谱了!
年轻的远字辈弟子,试图在厉劲秋、钟应脸上找出半分玩笑的意味。
然而,他们非常认真。
“比以前沈先生留下的谱子,完整一点了。”
钟应皱了皱眉,“只不过这一段,还要改改,不能用谣、引的旋律……”
厉劲秋仔细思考,抬笔就改。
“——那就用你说的诗、歌曲调,这怎么样?”
空白的纸页唰唰画出了无数带尾巴的小蝌蚪,白纸黑字清晰可见。
音乐创作走入了专业学术领域。
远山自诩中国音乐文化通,又懂基础西方乐理,这时却一个音符都看不懂,只能凭借作曲家留下的符号痕迹,感慨中国文化博大精深。
可钟应拿过来看,笑着就夸道:
“不愧是厉大作曲家,我这么简单粗糙的说明,你都能谱好曲,果然是天才。”
一向不觉得自己字迹有问题的厉劲秋,得此盛赞,意外的心中雀跃,语言谦虚。
“我怎么可能是天才,看看这字,太乱了,我应该练练。”
“不用练,能看懂就行。”
钟应即使分不清五线谱上纷乱符号。
但他和厉劲秋从头开始,慢慢改出来的乐谱,已经在他心中奏响了旋律。
那是沈先生临终前的期盼,更是他与宁明志恩断义绝的象征。
这样的曲、这样的词,最好是筑琴弹奏,竹尺击弦,清脆泠泠,高歌景星吉兆庇佑中华,嘲讽宁明志的自以为是。
“秋哥,来,击筑。”
钟应期待的看他,似乎在等一首合创的天籁之音。
厉劲秋可太清楚自己的水平了,连连摆手,“不了不了,我来演奏简直是侮辱这首乐曲,下回吧,下次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