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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若所有故事都要到寿终正寝才算完,那这天底下便也没有圆满了。

这三十年后的事情,原是不该讲,贸然提及,实在唐突。

便再讲一段三十年前的旧事,聊表歉意。

话说永元七年二月,淮安王的勤王大军浩浩荡荡自淮安出发,行至翠微山时,恰逢一场弥天蔽日的大雪。

疾风骤雪,行军艰难,大军原地驻扎,静候雪停。

第二日下午,景恒闲的蛋疼,非要和玄一比试比试。

说实话,景恒武艺不差,已然能跻身一流高手的行列,可他天赋虽好,基本功到底不扎实。

雪天地滑,景恒一脚踏在块结了冰的青石上,当即仰面滑倒,他仗着功夫单手撑地,结果梅开二度,手又一滑,侧躺着摔倒在地,扭到了脖子。

那段时间,因景恒放弃补给线,一路绕过城池之事,凤明骂他莽撞,看他哪儿哪儿不顺眼,景恒揉着脖子不敢声张,生怕凤明骂他。

玄一自知惹了祸,拿出暗卫营中常用的膏药给景恒贴。

可膏药贴个一时半刻也显不出作用来,晚饭时被凤明瞧见,景恒还少不得要挨一顿骂。

谢停见他急的转圈,让景恒安稳坐着,上前替他推拿。

正巧彩墨来送鹿皮棉靴,见状先是好一通嘲笑,景恒为人大度,不和彩墨计较,只是说着棉靴要能更早些送来就好了。

汪钺已经换上了彩墨缝制的皮靴,神气极了:“彩墨大人手艺好得很,见雪深,昨夜熬了一宿给咱们缝的。你、将军、玄一大哥、谢星驰、我、乌洛兰津一人一双,这么好些靴子,哪儿那么快。”

景恒侧着头:“多谢啦,兄弟。”

彩墨很大方地挥挥手,他熬了一夜,面露倦色:“你们都是借了督主的光,大家都是兄弟,总不能厚此薄彼。”

习武之人,最需要的就是双合脚的靴子,彩墨针线活做细,他又会武,知道怎样缝制最合适,颜色绣纹也比绣娘做的更大气。淮安天暖,众人都未戴防雪的棉靴,本想着去下个城镇采买,这双靴子真是比及时雨还及时,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夸彩墨手艺好,都拿着自己的新靴子爱不释手,倒没人再关注景恒的脖子。

乌洛兰津不会说好听的话,呆站在旁边,见景恒一直歪着脖子,便问:“你脖子怎么了?”

景恒便说脖子扭了,问大家有什么好法子能治一治。

乌洛兰津说:“草原上,我们都把鹅卵石放在火里烤热,用布包着热敷。”

“热敷好,”彩墨附和道:“也能更快把膏药的药性激发出来。”

几人一商量,都觉着靠谱,这个打热水,那个找鹅卵石,忙活了一下午,轮流拿出祖传手法替景恒揉肩。

彩墨看着最漂亮娇弱,手劲倒大得很,捏得景恒直往后躲,彩墨便唤汪钺和乌洛兰津按住景恒。

痛的景恒咬着自己袖口嗷嗷叫唤,心想着应该不会是公报私仇吧,他又没惹彩墨。

疼是疼了,见效也确实快。真是众人拾柴火焰高,在大家的帮助之下,景恒的脖子终于不歪了,虽然还有点疼,但完全可以糊弄过凤明了。

景恒万分感谢,反手去撕后脖颈上的膏药。

撕不掉。

谢停凑过来一看,沉默了一下,说:“热敷时把膏药烫化了。”

药膏是加了驴皮熬制的,遇冷凝固,他们光顾着热敷激发药效,却忘了这一热倒把驴皮给烫化了,混着药渣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