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皇帝, 他是当够了。

景恒和凤明完全没考虑景俞白的感受,不仅没显出一点想谋朝篡位的意思,凤明在玄一带回景俞白时还严肃地和景俞白说:“待此间事了,我便会和景恒回淮安去,我与景恒都不会有后嗣, 若能容得我二人一世, 也算不负我与你一段君臣情谊。”

景俞白把碗搁在桌上,难道权力真会让人忌惮至此吗?还是因他现在只有十二岁, 不知权力的滋味,才没有对权势滔天的凤明与景恒生出戒心。

秦史记载:前247年, 秦王嬴政继位, 时年十三岁,因年少, 尊吕不韦为仲父,国政皆由吕不韦把持。前238年, 除权臣吕不韦,独揽大政。

难道等他二十二岁, 三十二岁时, 也会像始皇帝杀掉吕不韦一样, 最终除掉权臣凤明与景恒吗?

凤明也疑心他有朝一日亲政,会因政权而杀权臣,所以才会说出那样的话,希望他能‘容得我二人一世’。

景俞白扣着手指,在心中对自己发誓:永远不能做一个忘恩负义的人。

胡思乱想间,多福躬身敲了敲殿门,在殿外道:“圣上,大臣们都到齐了,请您移驾麟德殿。”

闻言,凤明走到景俞白身边,见姜汤都乖乖喝下了,又伸手摸了摸景俞白的手,小孩子火力壮,那手倒比他的手热多了。

凤明收回手,却听景俞白一惊一乍:“小叔叔,你手好凉。”

景恒看了一眼,吩咐道:“取件氅衣来。”

凤明阻拦道:“在大殿上穿着氅衣像什么样子?”

景恒沉吟片刻,倒了姜茶端给凤明:“你有件孔雀羽做得雀金裘,和赤金蟒袍正当配。”

凤明哑然道:“你怎么知道?”

景恒勾起唇角,英朗的眉眼含笑,温和极了:“一呢,这雀金裘是我下令给你做的。”

这个‘我’指的自然不是景恒,而是齐圣宗。

他贴在凤明耳边,接着小声说:“二呢,孔雀开屏是求偶之意,我做孔雀时,一见着你就忍不住开屏。”

凤明微微瞪大双眼,不可置信地看向景恒。

说话间,那流光溢彩的雀金裘捧了上来,景恒结过裘衣:“生当为人杰,死亦为鬼雄。优秀的人呢,就算做孔雀,也要做最出类拔萃、鲜艳美丽的那只,你看这色泽。”

他抖开雀金裘披在凤明肩上:“绝不哄你,回来给你细讲,好不好?”

凤明有些呆,任由那轻暖璀璨的裘衣披在肩头,将信将疑地跟着景俞白后头,缓步踏向麟德殿。

去岁中秋,怀王景沉便是在麟德殿向凤明发难,那一夜禁军与满朝的大臣选择了怀王,他们驱逐了凤明。

短短半载,凤明卷土重来,从淮安一路打进皇宫,宣武门前禁军再次向凤明投诚,甚至捉来景沉做投名状。

兵力与武力之下,朝臣们也没什么立场。淮安王与怀王斗,说到底是皇室内部权力更迭,只要淮安王不去碰龙椅上的那个人,那就不到御史清官们谏言殉国的时候。

麟德殿上,婉仪大长公主换了蹙金绣云霞翟文朝服,头戴九翚四凤冠,九树花钗簪于冠侧,是齐朝女子仅次于国母皇后的尊贵装扮。

戌时,鼓声庄严肃穆响过三遍。

“圣上驾到”

随着一声长长的通传,门后的景俞白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凤明。

凤明与景恒并立在他身后五步之处。

景恒轻声问:“怎么了?”

景俞白摇摇头,示意两侧锦衣卫推开殿门,沉重的殿门同时推开,景俞白踏上麟德殿,满殿朝臣齐齐跪地参拜: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迈上高台前,景俞白再一次回首。

一片俯首跪拜的身影中,凤明和景恒停在玉阶之下,没有再上前一步的意思,没人肯陪着,景俞白便只能自己走向那高台龙位,他心中忽然生出无限的孤寂与委屈。

他站在第三阶玉阶上,固执地转身看向凤明。

凤明不明所以,以为景俞白是因他与景恒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