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景恒看了眼手上仍有余温的鸟:“捉来的。”

景恒说了谎,喂给凤明的鸽子,来自淮安王府。

托福于楚乐侯也需信鸽传递消息,轻羽玉鸾振翅在楚地飞了一圈,终于在人群中寻到了景恒。景恒解下鸽腿上信管,轻抚轻羽玉鸾光滑的羽毛,信鸽歪着头,去啄景恒手指。

景恒望向凤明,凤明靠在树下,闭着眼,胸膛微弱的起伏他下定决心,没给淮安王府回信,而是捂住鸟眼,面无表情地扼死信鸽,割出血来喂给凤明。

轻羽玉鸾睁着琥珀色的眼,小小的鸟头无力的垂下,再也不会抬起。

作为一只鸟,轻羽玉鸾不能理解主人为何杀它。

它从出生起,见到的第一个人就是景恒,从小被景恒养大。

故而一般的信鸽是靠着归巢本能,单向送信。

轻羽玉鸾却能如同猎鹰,违背本能,在空中反巡航,直到找到它想找的人。

是景恒养了六年的鸽子。

他拔下信鸽嫩黄色的鸟喙,放在怀中。将轻羽玉鸾拔了毛,神情自若地烤给凤明吃。

*

第十日。

万苦千辛,景恒终于带着凤明踏上了应城的土地。

“应城的聚集的灾民已经这个数了,”刘樯伸出四根手指:“宥持兄弟有何打算?”

篝火映在景恒脸上:“刘兄有何打算?”

“楚乐侯在鼓动灾民谋反,他将咱们聚在这儿,想利用咱做先锋军,冲出应城,夺取南直隶。”刘樯冷笑一声:“鹬蚌相争,他想做渔翁。”

景恒用木棍在土地上,划出一道蜿蜒的河:“淮河。”他在淮河下一点,写了个齐字:“淮河以南。”

又在西边画了个圈:“楚地。刘兄可看出什么?”

地图在火光明灭之中闪闪烁烁,刘樯眯起眼:“淮河以南疆土太大,楚乐侯吃不下,咱们也吃不下。反齐太难。”

“楚乐侯犯上做乱,楚地百姓皆苦,即便闹起民愤,只要不反齐,就不是和朝廷作对。若能降服楚乐侯,朝廷还会大大封赏招安。”

景恒的木棍在代表楚地的圆圈上来回勾勒:“故土难离,刘兄鸿鹄之志,当知根基二字的重要。”

刘樯道:“反楚易,反齐难。咱们是为了活命拼命,不是为了造反拼命。”

景恒赞了一声:“好一句‘为了活命拼命,不是为了造反拼命’,刘兄大义,宥持自叹不如。”

几日相处,景恒发现刘樯非常喜欢‘自叹不如’四个字,被带的也把这四个字当做口头禅。

果然,只听刘樯说:“宥持兄弟洞若观火,天下局势了然心间,刘樯自叹不如。”

凤明愿称景恒和刘樯为‘自叹不如兄弟’,哪儿跟哪儿啊,这互吹互捧的和真事似的。

那地图画的是什么东西。那条线,就没有一截能和淮河对应上的,唯一和淮河的关系,就是都是一条的形状。

他以指为笔,在地上勾勒出真正的淮河线,从淮水起点桐柏山太白顶西北侧河谷,到终点扬州府三江营,没有一处错漏。

凤明百无聊赖,又在地上画了个侧脸。

景恒走过来,凤明用脚一抹,把人脸抹去,只能隐约看出原先画了个人。

景恒看地上的画:“画白蛇和许仙呢?”

凤明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嗯。”

“楚乐侯想的损招,找不到你,怕朝廷收拾他,先鼓动灾民给朝廷添麻烦,”景恒挠挠脸:“大齐、灾民、楚侯,总有两方得先斗起来……”

凤明知道景恒是个非常心软的少年人,谢停挨廷杖都会落泪。

他担心景恒将乱楚的罪孽背在身上,出言安慰道:“把战乱都压在楚地,已是损失最小的结果了。”

景恒又挠挠头,好几日没洗澡,全身都痒,真怕长了虱子,他无所谓道:“他们打起来,咱们趁乱走,到江城我得先洗个澡。”

曾经把每一条人命都看得极重的景恒,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