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侯府的梅花都快开了。

又是一年好光景。

愿大齐国泰民安,凤明岁岁无忧。

“儿子,儿子?”

淮安侯夫人换了衣服出来,正见儿子发愣,心说这儿子傻病好了,又添新呆,一家上下没一个省心的,愁上心间,她提高声音:“景大郎!”

无论什么时代、多大的人,被母亲正经八百地叫全名都心里发慌,古代父母不兴叫全名,淮安侯夫人这一声吓得景恒汗毛倒竖,回过神来。

景恒去看他娘,只见淮安侯夫人头上绾着镂梅红玉金鸾簪,身披起花八团雀金裘,露出下面一点莲青缕金撒花洋绉裙,通身彩绣辉煌,美而不俗,华贵非常。

淮安侯夫人待字闺中时,便是京城风华绝代的美人,引得无数少年郎魂牵梦绕。如今三十有余仍是容色俱佳,得岁月厚待,并不见老,反而更添几分风韵。

景恒知他娘美,却不喜繁施铅华,常常是一根步摇随意挽发,也不拘什么发式。

现下用金鸾簪梳了京中最实行的逐月髻,略施粉黛,直把他看呆了。

“我的娘啊,”景恒上前扶住淮安侯夫人:“你这是要艳压群芳啊。”

淮安侯夫人久不归京,今日宫宴,俱是相识旧人,许还会遇娘家沈府之人。

从前安候还在京城时,因她生了个傻子,叫某些人好一顿嘲讽,她也抬不起头。如今儿子玉树临风,她扬眉吐气,自然要精心妆点一番,存了些重振旗鼓心思,此时这般被儿子大刺刺喊出来,脸上发热,去拧景恒小臂。

“景大郎,你瞎嚷嚷甚!”

景恒躲开:“娘,以后儿子这胳膊,您是拧不着了,拧爹的去吧啊。”

淮安侯夫人何等聪明,闻弦歌而知雅意:“怎,有媳妇了?”

媳妇这个词景恒可太喜欢了,他以拳抵唇,轻咳两声故作稳重:“等爹来了,我一块儿说。”

说话间,淮安侯缓步进门,他穿着青蓝织金盘领补子,胸前龙纹盘金镶银、色彩斑斓,腰悬高祖赐下的汉玉九龙珮,头戴七龙绕珠金冠,蓄须,端得是一派儒雅风流。

景文宸走向夫人,朗声问景恒:“等我说什么,你又惹祸了?”

景恒嗬了一声,低头看自己穿的驼灰织锦常服,和这对郎才女貌的华丽夫妻站在一处,活像捡来的。

景文宸也嫌他寒酸:“这就进宫了,你穿的是什么,一点规矩都没有,还不去换世子冕服?”

上来就挨骂,景恒不服气道:“我在宫里就穿这个,谁也没嫌弃我啊,就你挑我。”

小半年没见的冤家父子见面就起火。淮安侯夫人也来了气,心里怨丈夫,在淮安担心得什么似的,如今见了儿子一句缓和话都没有。

淮安侯夫人深吸一口气:“好儿子,你不是有话要说吗,你爹也来了,快说吧。”

说罢拉着景文宸,两人坐在堂上,丫鬟端着茶上来。

景恒本还想略作铺垫,如今也懒得多说:“我和凤明好了,等着封王吧您。”

扔下句话,转身就走。

景文宸端着茶的手僵在半空中。

淮安侯夫人面露狐惑侧首看向淮安侯。

待二人回过神来,景恒早没影了。

从淮安侯府进宫的路上,景文宸反复思索:‘好了’是什么意思。

什么叫‘好了。’

怎生‘好了’的。

直到进了宫,坐在宫宴之上也没想出个答案,因思索的过于认真,他没注意到自进宫后,遇见的所有人都对他过于恭敬了。

左思右想也没想出个结果,景文宸看了看景恒。这不省心的儿子就坐在他下首,间隔半人宽,然人多耳杂,也不能去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