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忽被叫醒,定睛一看确是汪钺,景恒打个哈欠,倒头接着睡。

“别睡了,你瞧见将军没?”

景恒一个激灵,彻底清醒过来。

“他今日脸色瞧着就不好,我担心他发了病,就去熬药,一会儿功夫,人就不见了。”汪钺急道:“他好几日没睡了,身体怎能熬得住。”

景恒皱眉:“他发病?甚么病?”

“疯病。”

汪钺着急,拉着景恒往外走,此事不能声张,他小声解释:“自先帝去了,我们将军偶尔会犯魔怔,不认人、不记事,见谁杀谁。发作次数不多,这五年间,我知道的就三次。”

景恒跟着汪钺迈出道观:“他往常发病都去哪儿、杀谁,清醒后还记得吗?”

汪钺似回想起什么可怕的场景,脸上露出恐惧神色,边走边说:“第一次,是肃王谋反,肃王挟持了小皇子,将军就……杀了好多人。后来他燃起场大火,登上城楼,没人敢上去。文武百官百官、禁军都跪在下面,请他……即位。”

“他杀了太多人,没人敢上前去劝,去劝的全被杀了,所有人都被杀怕了,以为将军想当皇帝……”

“他一直站在城楼上,任大火烧上城楼也不动,就站在那儿……我瞧他那模样,分明是存了死志,是想同这皇城一起化为灰烬!好在后来晕了过去,先帝的暗卫将他救了下来。”

“将军醒来什么也不记得,把小皇子扶上了皇位。”

“后来两次,都是余毒发作,休息得不好,就忽然跑出去,一次是后来恢复神智,自己回来的,一次是怀王送回来,说在城外捡到的。”

景恒听得心惊:“我只知他体内余毒,竟不知还有这一遭。”

汪钺眼睑一热,带着些许鼻音埋怨他:“都怪你,昨日非要同他一道睡,惹得他睡不着,你!你不知道,我们太监,最怕被人瞧见身子么?”

景恒极为冤枉:“我哪里要瞧他身子,我只是……”景恒说着,蓦然开窍:“他不会以为,不会以为我要和他……”

汪钺:“你们男人不就想着那档子事儿,脏死了。”

景恒可冤枉极了,他还没来得及想那些事呐,凤明才给他一日好脸色,他哪里敢。

真是唐突。

想来也是,他大半夜的往人屋里摸,还想叫人怎想,凤明是宦官,身体有残缺,不愿让人看到,凤明昨晚定然是慌极了。

“漫无目的的乱找不是办法。他既然要杀人,必是往有人的地方去,这里哪里人多?”

“皇陵!”

景俞白的地宫前日刚塌,必然有不少工匠正在挖着。

林间狂风忽作,山雨欲来,二人到时,地宫前已无活人。一地的血,沉甸甸的天幕下,十几个尸首横在地上。

潮湿的风卷着血气。

下雨了。

汪钺上前略探了几个人,均无鼻息,他朝景恒摇摇头。

山里的雨落得快,闷雷滚动,转瞬间已如洒豆瓢泼,雨声风声摇曳,景恒大声说:“得快点找到他,这里刚塌过,易发山洪。”

汪钺点点头,被雨打的张不开眼:“四处找找。”

景恒没动。

“景恒,我说四处找找!”汪钺又喊了一遍。

景恒轻声说:“不用找了。”

天边电光忽起,紫色电光映在景恒脸上,汪钺一瞬间寒毛乍起,几乎不敢回头。

他僵硬着脖子,缓缓回头。

雷声滚滚,如战鼓擂在耳边心间,在闪电紫光的余亮中

十步外,凤明面无表情,全身湿透,提刀静立,无一丝活人气息,犹如尊石雕修罗,衣衫血渍点点晕染开来,淡粉色水柱从袍角淌下。

刀上鲜血被大雨冲净,露出令人胆寒的底色。

汪钺咽下口水,眯起眼,手扶上腰间软剑,轻声说:“景恒,一会儿你赶紧跑,千万、千万别回头。”

景恒上前半步,挡在汪钺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