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9章 卡拉斯—提丰的表演
「卡拉斯—提丰?」
「莫塔里安居然派他打头阵?」
「他是不是忘了他亲爱的一连长在私下里也是个灵能者来着?」
【也许正是出于这一点。】
「你什麽意思,摩根?」
【很多时候,污点证人的自白和指认往往比受害者的控诉更能引起陪审团的共情:想想看,我的罗伯特,倘若一名深受灵能力量爱戴的军团首席智库都愿意主动站出来阐述亚空间的威胁,那他的话语是不是就显得特别可信?】
「这麽说的话,的确如此。」
被姐妹点拨了一两句,马库拉格人随即陷入了沉思:虽然基里曼本身并不是灵能的专家,但这种事情很适合举一反三,而基因原体又恰好是此中高手。
「如果是我的话,倘若一名食利者愿意在我的面前,背叛他自己和他所处阶级的利益,只为了向我们阐述其中的黑暗,我也一定会被他的勇气和无私所打动,并本能的选择相信他的话语:这和故事里的英雄们几乎如出一辙。」
【而莫塔里安就是想让尼凯亚成为一卷众志成城的英雄史诗。】
【马格努斯就是那个居住在高塔里面的邪恶巫师,每个英雄负责击破他的一个弱点,然后鼓动起被挤压的群众们,大家一起用钉耙和锄头将巫师和他的爪牙们彻底撕成碎片,扔进山谷里:死亡之主想必对这一切颇有经验。】
「他在母星上就是这麽干的。」
基里曼笑了笑,但他的瞳孔却是一潭毫无波澜的死寂。
「这对我们没好处,摩根,我可不想成为大巫师马格努斯麾下的蓝纹双头食人魔之类的角色,而你没准就是马格努斯豢养的绿龙,我们的下场都不会好:我可不想因为莫塔里安这个小人物和他的芝麻小事就挑起与泰拉的矛盾,我也不想看到你因此而破除誓言。」
「那可是指向父母的誓言:银河中没有什麽比这更神圣了。」
【……】
摩根沉默了一下,随后突然觉察到基里曼语言中的漏洞。
【你的意思是:有些大事值得你与神圣泰拉撕破脸皮吗?】
基里曼没有否认这句话,他只是站在那里,静静地目睹着死亡守卫军团的一连长耀武扬威地走到场地的最中央,摘下头盔,保证他的面容能够被今天到场的每一名参会者深深地记在心里。
毫无疑问:这种能够超越基因原体的一瞬间,对于提丰本人来说无疑是一种享受。
「你知道的,摩根。」
在辩论开始之后,基里曼若有若无的叹息声,这才险之又险地飘进了蜘蛛女皇的耳朵里。
「我渴望和平。」
「在很多时候,我不得不为战争做好了准备。」
「无论是针对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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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都会一视同仁。」
最后一句神圣的誓词从乾枯的喉咙中飞出来,掌印者紧握着一份纤细的卷轴,垂到他的脚边,什麽隐约可见一份清晰的,属于雄鹰与交叉闪电的徽记:这些用精金印章在热蜡上烙印出来的信号圈住了三位原体的誓约,它甚至产生了某种冥冥之中的影响,将马格努斯禁锢在他的位置上,只能用愤怒的眼神看向他崭新的敌人。
第一个便是提丰。
「向您致敬,掌印者。」
与略显粗犷的外表不同,当提丰的嗓音穿透厅堂时,却给人一种谦和有为的现象,那声音低沉。沙哑,宛如莎草纸的摩挲声。
他披挂着全套的死亡守卫军团盔甲,无数的功勋章和荣誉标志告诉了在场的每个旁观者,他是一名为帝国效力超过百年的阿斯塔特战士,他的忠诚和荣耀便是他能够站在这里,侃侃而谈的资本。
「提丰。」
马卡多看着这个人,他听说过提丰的名字,但亲眼所见后却又有种说不上来的诡异感:掌印者并没有在意这些事情,他后退一步,将场地让给了两位对峙者。
提丰大踏步的走上讲台,即便他在马格努斯面前依旧如婴儿般渺小,普罗斯佩罗投下的阴影能够轻而易举覆盖住他,但死亡守卫却是挺直了胸膛,宛如一位挑战巨龙的勇士。
「我可以发言了麽?」
在得到掌印者的点头后,提丰先是沉默了一下,清清嗓子,随后张开双臂:他并没有看向面前的马格努斯,就仿佛身形庞大的基因原体只是一坨空气,死亡守卫真正的目标是在场的所有人。
「各位。」
他大声地呐喊着。
「我不会在任何无关紧要的花言巧语上浪费时间。」
「所以,我要先向你们坦诚。」
「我,卡拉斯—提丰,自九十六年前便向人类之帝皇与原体莫塔里安宣誓效忠的,死亡守卫军团的一连长:我本人就是一名灵能者!就是一名在编的军团智库!」
此言一出,千层的高台上瞬间便被低沉的讨论声与窃窃私语所占据,提丰停下了发言,故意留出几分钟的时间,等待舆论的发酵,洋洋得意的欣赏他的作品:一部分原体和旁观者对于这句话并没什麽感觉,甚至有些困惑,当那些深谙内情的人,比如说察合台可汗或者是摩根,则是面露阴沉,他们显然已经猜到了死亡之主接下来的套路是什麽。
对此,莫查里安则是罕见的回应了一个真切的笑容。
「继续发言,提丰。」
马卡多举起权杖,直到全场全场重归寂静,在他下达命令后,死亡守卫又是夸张的向掌印者的方向鞠了一躬:提丰的每一步都在苛刻的遵守着帝国的礼仪,在无形之中让大部分的旁观者对他拥有了朴素的好感。
「那麽,在座的各位大人。」
提丰握紧了拳头,敲打在他心脏的位置。
「请聆听我的感受,聆听我作为一名灵能者的感受。」
「从我记事的时候开始,灵能力量就已经在缠绕我的灵魂,但彼时的我对此一无所知:我只知道我从小与其他人就是不同的,我会在夜间被神秘的幻想所困扰,当我控制不住脾气时,会不由自主地伤害到旁边的同伴和物品,我会因为一次短暂的注视而让大片庄稼荒废,让数户人家的努力作废,陷入到饥荒和困窘中。」
「我因此被所有人排斥,直到我成熟的精神可以抑制住这些本能的恶意:但我要告诉你们,这种坚毅的精神不是所有人共有的,我亲眼目睹过不止一个与我相似的人,我们都被灵魂的力量所困扰,给自己和他人造成伤害,他们中的大多数人都没能活着走出巴巴鲁斯。」
「也许,人们会因此将我们视为噩梦,但我要告诉你们,这并非是我们主动选择的道路:即使对于我们这些灵能者来说,灵能也不是一份可供选择的,善意的礼物,它是被强加在我们身上的枷锁,我们因此而获得的力量,不过是当我们挥舞枷锁的时候,我们的敌人所感受到的疼痛而已,当然,我们的肢体本身也要承受相同的痛苦。」
「在灵能面前,我们都是受害者。」
「所以,即便我是名灵能者,我也从不认为灵能是一种友善的存在,它给予我的痛苦远远超过它能够给予我的帮助,更何况,我生命中的每一分钟,每一秒钟,都要与灵能带来的悸动做对抗,都要遏制住我内心中的冲动,都要忍受强大的精神压力:那是你们无法想像的艰难困苦,宛如酷刑。」
「而那些最终失败的灵能者,他们便造成了无边的炼狱。」
所有人都能看到,一滴泪痕从提丰的瞳孔中流淌出来,顺着他粗糙的皮肤一路滑下,滴落在了尼凯亚大厅的黑色大理石上。
「各位,你们无法想像,当我开始追随原体莫塔里安和死亡守卫军团的脚步,在银河中为帝国和帝皇赚取荣耀的时候,我见证过何等恐怖的场景:你们中的大多数人在那时候甚至没有出生,那是大远征刚刚开始的时候,最凶恶的敌人还在银河中四处横行,而在他们中,无数失控的灵能者便是军团所会面对的最大的威胁。」
「我举一个例子。」
提丰竖起了一根手指,转头看向了莫塔里安。
「我们的军团曾平定了一个名为加拉斯帕的野蛮世界,让我告诉你们吧,在座的各位,那里的场景比你们的噩梦中所会出现的最极端的地狱还要糟糕一万倍:数以百亿计的人口拥挤在一座巴掌大小的巢都里面,他们没有食物,没有智慧,没有任何生存的权利,甚至没有生与死的自由,而这仅仅是因为几十上百名掌握了灵能的巫师肆意操纵了整个世界,他们如宰割牲畜般抽取他们同胞的灵魂和血肉,只为延续他们自身肮脏的传统。」
「为了解救加拉斯帕,第十四军团付出了比任何战争都要更惨烈的代价,我们损失了一支舰队,无数功勋卓着的战斗兄弟就此长眠,甚至是尸骨无存,我们与能崩裂大地的恶咒,能点燃躯体的魔液,还有数以百计被操控了灵魂,满脸恐惧,悲伤哭泣着扑向我们的活死人交战:王座在上,作为一名效忠于帝国的阿斯塔特战士,我的心中从未有过恐惧,但在加拉斯帕,我感受到了与恐惧最贴近的情感。」
「仅仅是几十上百个巫师,就能让数以百亿计的同胞陷入如此活生生的梦魇中:他们本不应如此,却因为灵能力量的失控,以及人性最本能的贪婪而受罪。」
「而在我们征战银河的过程中,我又见证了无数的加拉斯帕的罪恶和运作,我们消灭了越多,便会发现更多:只要不受控制的灵能力量在银河中流窜,便总会有心志不坚定的恶棍,会将罪恶的魔爪伸向那些无辜的人。」
「这,就是我意识到的真理。」
「我向你们坦白,我尊敬的同胞们,这是唯一一件能让我感到恐惧的事情,我恐惧终有一日,我的精神压力会超过我的极限,我会在灵能的力量面前屈服,成为一名我最鄙夷的巫师:我曾因为这可怕的幻想而惶惶不可终日,但在今天,我却可以站在你们面前,骄傲的向你们承诺,堕落与野心将永远不会存在于我的心脏之中。」
「我战胜它们:为此,我要感谢在场的两个人。」
提丰高举着拳头,让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的身上。
「第一位,便是我的原体:死亡之主莫塔里安。」
「也许在各位心中,我的原体憎恨一切与灵能有关的事物,但我要告诉你们,事实上并非如此:死亡之主真正所憎恨的是巫师的罪恶以及灵能被用到了错误的地方,他深切的知道亚空间的力量并非是后天选择的存在,对于我们这些身怀灵能力量的死亡守卫们,莫塔里安大人依旧饱怀着仁慈和耐心。」
「他亲自教导了我们,指引我们该如何用死亡守卫的坚韧,去克制内心中的欲望,去压抑灵能在我们脑海中挥之不去的阴影:正是在他的指引下,我才明白了我不应该为我的身份而自卑,我才拥有了坚决的信心,能够与时刻蛊惑着我的灵能力量开战,并战胜它!」
「所以,我骄傲的站在这里,以死亡守卫军团第一连连长的身份向你们所有人宣告,我的地位和荣耀全凭我的勇气和鲜血所换来,没有一丝一毫是通过灵能的力量。」
「而我站在这里,便能向所有人证明:我的基因之父妄图攻击所有灵能者的谣言是错误的,对于任何愿意为了帝国而战的,忠诚于帝皇和大远征的灵能者,死亡之主会给予他们足够的尊敬和礼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