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文忠一见那人是半道半弓打扮,又听儿子和他如此说话,哪里还不知道是玄门中人,也是见礼道,
「这位真人大概也是来劝在下割据自立的。我严家世受皇恩,绝无此心,大可不必再劝了。」
那梁上人摇头道,
「我还真不是冲你来的。不过你再这样倔下去,死期也快到了。」
严文忠淡然一笑,
「多谢提醒,我们兄弟起兵之时,心里早已有数了。」
既然人家视死如归,那气弓似的老道也不多废唇舌,自己凑到篝火边,捞了一碗药膳吃。
其他武士自然不敢冒犯这种高人。倒是严峻笑眯眯凑上去道,
「真人一定是山里的高人,能占会算才能拦住我们。
不过既然吃了我家一碗汤,也得占个凶吉,了此因果不是。」
那弓道也笑,
「我方才不都明明白白告诉你们了麽,你们杀劫到了,现在这条道,再一意孤行,走下去必死。
神仙下凡都救不了你们,更何况大将军那头猪,我劝你们还是早做打算,另寻庇护为妙哦。」
现场倒也没人和他争辩大将军是不是头猪,可能是忌惮山人的厉害,也可能这本就是个无可辩驳的事实。
不过严峻倒是个心思活络的,从袖子里掏出个梨子来,擦了擦送过去,
「这梨子路上得的,父亲嫌凉,我又嫌甜,不如献给前辈解渴润喉。」
写道呵呵笑,
「你不用打点我,我又不是冲着你家来的。他们才是。」
众人一愣,扭头望去,只见不知何时庙外又站了一男一女,两个修士,正挡住门口。
这男女修士衣着鲜亮,宝光缠身,依偎在一道,如胶似漆,分明是对道侣。
六扇门捕快们交换了一番眼色,于是一人上前道,
「不知两位真仙有何贵干。」
那男女不应不答,只在门口站着,耳鬓厮磨,窃窃私语,傍若无人。
严峻的脸色冷下来,从怀里摸出张剑符捏在掌心。
写道看了他一眼,接过那个梨子,
「小子,看在你一个梨子的份上,我劝你那三角猫功夫还是不要献丑。
等会儿不闻不问不动,或许还有一条生路,否则只怕犯在劫里,兵解杀生哦严峻正要开口,严文忠道,
「峻儿,真人说的对,你已拜入玄门,出家修真,山里人不会为难你的。你先走。」
「呵呵呵哈哈哈!山里人不为难,我们神教中人可不放过他!」
忽然天际血线一闪,红光骤亮,天穹仿佛披上一重晚霞。
堵住门口的一对伉俪道侣冷冷抬起脸,齐齐斜目扫向天际,眼眸里杀机毕露。
那考道也啃着梨,蹲在地上不动。
于是众目之下,便见一人从血云中现身,身披红袍,身着乌甲,手执一双铁,「嘎嘎」大笑,
「严文忠!今日你在劫难逃!你严家父子的头颅!我王三铁收下了!」
「什麽!竟惹是他!」「阴山十八骑!王三铁!」「你不是坎国大将麽!怎麽投靠魔教了!」「大家小心!这是武神!」
到底是六扇门的捕快,记人名最厉害,人家一开口就记得了。
王三铁一见有人知道自己大名,乐得嘎嘎大笑,
「嘎嘎!真是屁话!神教功法又不要钱!随手杀个几百条人命就换给我了!
瞧我这招的厉害!呵!血神主霸体功!」
「轰!」
魔光绽放!血恶冲霄!狂风席卷!冲击波一下掀开屋顶!只凭浪居然就将城隍庙刮倒!
于是众人分明看到,血风之中,那王三铁浑身血管,如蚯蚓般隆起!爆裂!
满天血华凝聚!精血霸气竟在全身集结!凝聚成一副赤红血甲!
人脸更是肌肉精扎,血管暴突!犹如凝成一张鬼面!
「霸体功!是魔教霸体功啊!」
「罡拳!快开罡拳!」
「平原守小心!此人是坎国阴山十八骑!成名已久!鞭锤三绝!」
「和他拼了!再厉害也不可能把我们一下全杀光!」
捕头们自然知道厉害,如临大敌。
然而三个山里人不闻不问,不言不语。
严峻自然也屏息凝视,凝聚道,手中握剑,随时准备拼命护卫父亲逃生。
「哗啦!」
然而就在此时,那城隍庙殿内的神坛忽然开始垮塌地陷!
地面塌,竟崩溃出深坑洞口!露出一条深不可测的地下隧道!
「父亲小心!」
严峻赶紧护住严平原后退,其他武士也纷纷避难。
然而奇怪的是,那王三铁却并不趁此机会发动袭击,反而如临大敌似的,把手中一双铁,一横一纵,似乎是一边守备,一边准备投掷。
更诡异的是,此时那门外的一对道侣,已经祭出法宝,御起一青一红两道光球,随时准备攻击。
就连那弓道也把手里拐杖好似长剑一般双手持握,蹲在地上,屏息凝视。
他们三方,不仅不相互戒备,反而隐隐成三面包夹之势,围着那个地洞,仿佛在联手似的。
难道·—.
忽然风声大作!一个黑不溜秋的铁疙瘩从地洞中猛抛出来!正落向严平原头顶!
「父亲!」「小心!」
「砰!
然而那铁疙瘩即将砸入人堆之际,忽然被一只手稳稳接住。
严峻抬头望去,只见一青年剑侠不知何时已立在面前,单手拖铁,背上负剑,一对冰蓝色的眸子扫过人群,直落向自己眉心,犀利得犹如剑光。
这个对视的刹那,严峻不禁心中一突,自己也不知为何,忽然心跳加速,犹如电击。
于是在这个瞬间。
「死一一!
王三铁怒吼长啸!一戟掷来!直插背心!
「疾!」*2
道侣齐声唱法!青红宝光齐发!直打肩头!
「中!」
写道士提杖便刺,一杆直戳手腕!
「啊!」
六扇门四捕快,二话不说,扭头就逃。
「哼。」
于是那青瞳的青年,冷哼一声,剑如清风般席卷,剑影如柳叶似纷纷。
严峻宛如置身于一片柳叶的风暴之中。
一眼望去,密密麻麻,无穷无尽的剑叶,绕着他周身旋转。
再无天地,再无瞬息,
天地间只有无穷无尽的风,只有无穷无尽的剑,
转着无穷无尽的圈,形成无穷无尽的弦。
真是完美于是下意识的,严峻伸出手,想要触及那至臻至美的道。
于是在他触及这道的瞬间。
「莎莎」
清扬的剑风扑面而来,便顺着指尖削来,将少年武士,斩作了千断,化为了芥粉。
把一腔的热血和青春,都融入剑风中去了。
于是片刻的剑吟声后,剑虹一卷,破空而走。
城隍庙再次陷入宁静。
剑风血雨洗礼之后,满天满地,清净无涯。
只剩下一地切成臊子肉的肉片。
有粉的,有白的,有红的。
就一如新雨过后,落了满地的桃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