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从南京开始,先拿下了吏部尚书赵本,接着顺藤摸瓜,抓了十馀官员。又顺着往下……直至苏州府……长威伯不知,如今南方士大夫们都在喊打喊杀,说是要打杀了咱……」
卧槽!
芮景贤竟然这麽猛?
蒋庆之不禁对这厮刮目相看。
芮景贤淡淡的道:「咱是陛下家奴,一身荣辱皆来自于陛下。士大夫……算个鸟!」
没鸟的芮景贤不屑的道:「进苏州府地界时,有人鼓动人围着咱,咱令手下拔刀,正准备砍杀几个不长眼的,谁知晓人群中竟有人说……说咱是好人。咱就纳闷了,还能有人说咱是好人?」
「那人喊,这位中贵人杀的都是破坏沼气池之事的豪强,是自己人,随后那些人散去大半,剩下的被咱令人抓了几个,其他人都跑了。」芮景贤纳闷,「话说……长威伯,这南方士大夫们对陛下,对咱们可从不客气,这苏州府怎地就变了?」
外面突然传来了一阵嘈杂的声音,接着好像有人呼喊,又安静了下来。
「伯爷,准备好了。」莫寒来禀告。
「我这便准备回京了,老芮你……」蒋庆之不想和芮景贤一路,便故作姿态。
芮景贤笑了笑,:「咱还得在南方待一阵子。」
蒋庆之颔首,:「那就京师见。」
「如今南方各处的士大夫们对你长威伯可是喊打喊杀,这一路小心。」芮景贤的关心不是白给的,「咱此次没功劳也有苦劳,还请长威伯在陛下那里……」
「好说!」花花轿子人人抬,芮景贤此次在南方拿人,也算是为蒋庆之收尾背锅,堪称是义无反顾,蒋庆之自然不吝为他在道爷那里说几句好话。
一个护卫低声道:「芮景贤乃是小人,伯爷为何与他这般……」
「你觉着陆炳如何?」孙不同问道。
「我听伯爷曾提过,说陆炳乃是伪君子。」
「真小人说什麽便做什麽。伪君子是说一套做一套,你觉着谁更好?」
「这……真小人吧!」
真小人在许多时候都比伪君子可爱。
蒋庆之宁可和芮景贤把酒言欢,都不愿和陆炳相对而坐。
但他悲哀的发现,自己好像越来越有伪君子的倾向了。
他被簇拥着走向大门,发现外面的护卫们都在呆呆的看着左右。
「是谁来了?让你等这般。」
蒋庆之笑了笑,走出大门。
他也呆住了。
这条街道的左右,目及之处都是人。
男女老少,人头攒动。
「这是……」
蒋某人习惯了被人围攻,可这些人一看就是百姓。
他下意识的就准备后退。
孙不同准备冲到他的身前,被徐渭踩着脚后跟,差点来了个扑街。他怒而回头,却见徐渭一脸欣喜。
「退后,退后。」徐渭低声道:「别抢了伯爷的风头。」
孙不同一怔。「这是啥?」
徐渭抚须,「万民相送!」
这时陈集带着夜不收赶来,徐渭招手把他叫来,赞道:「干得漂亮!」
「徐先生,这些人……不是我叫来的。」陈集使个眼色,徐渭等人看到不远处有数十百姓簇拥着一个老人,一群人正满脸懵逼的看着那些百姓。
卧槽!
这是徐渭叫来的人?
孙不同愕然,「徐先生你作伪?」
「你懂个屁!」徐渭骂道:「你以为那些万民伞有几个是真的?」
陈集看着那些百姓,「这些人……」
徐渭点头:「这些是真的。」
一个老人走出来,颤颤巍巍的准备行礼。
蒋庆之赶紧一把扶住他,「别,使不得,这是折我的寿呢!」
老人站好,仔细看着蒋庆之,良久说道:「是我苏州府的娃,一看便亲切。」
蒋庆之尴尬一笑。
「老夫也不知晓什麽权贵高官,活了七十馀年,第一次见到家里的米缸满满当当的。儿孙们每顿也能多吃几口,就这几口……能活命呢!
老夫便问这是为何。儿孙说是京师一个叫做长威伯的人弄了个沼气池,让家中田地多收了一成多。」
身后传来了孙不同的声音,「伯爷,不是徐先生叫的人。」
「后来老夫听闻什麽神罚,又听闻那位伯爷来了苏州府,和那些豪强官员斗。老夫也不知谁对谁错,还想着要不……为了儿孙故,把那沼气池给毁了。
就在老夫想令儿孙动手时,有人说,那神罚之事,原来是豪强勾结官吏使坏。老天爷,气得老夫两日不吃不喝。」
老人捶打着胸口,「老夫暗地里还咒骂过伯爷,亏心呐!得知伯爷要回京,老夫忙不迭叫儿孙准备些东西。老大。」
一个男子端着一个木盘子过来,上面三杯酒。
「这酒,是我苏州府百姓为伯爷准备的送行酒。有人说该是感谢酒。可老夫想,伯爷乃是我苏州府娃,是自家人。谢什麽谢?要谢,回头拜佛时为伯爷祈福就是了。伯爷,请!」
蒋庆之拿起酒杯,连干三杯。
「多谢诸位父老。」蒋庆之拱手,眼前的这些人仿佛少了些陌生和疏离。一种莫名的水乳交融感油然而生。
这便是鱼水情吗?
蒋庆之若有所思。
你做事处处为百姓着想,百姓自然会把你托举的高高的……
「老二!」老人回身,一个男子过来,举着一把伞。
老人接过伞,伞很大,他拿着有些吃力。
「伯爷,这伞咱们准备了五日。走街串巷,还去了乡间。有的不识字是代笔,不过老夫担保,这一个个名儿都是真的。」
老人努力把伞递过来,抬头,目光殷切的看着蒋庆之。
「这伞带着万民之名,伴着伯爷一路宦海……一路青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