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兴低头。「小人只是听闻……彼时雷霆大作,击中了沼气池,随后爆炸……」
「雷霆大作?」
「是日雷雨。」
「事发前后可有不妥之处?」蒋庆之问道。
「小人愚钝,并无发现。」
蒋庆之摆摆手,有人带着韩兴出去。
他眯着眼,「老徐你如何看?」
徐渭喝着茶水,赞道:「这苏州府的茶水,比京师的都多了几分柔和。」
「说正事。」蒋庆之拿出药烟。
「是。」徐渭乾咳一声,「沼气池会炸,这事儿当初伯爷说过。另外,当初京师城外的庄子上的沼气池还炸死了工部的林杰,此事闹得沸沸扬扬的,儒家那些人定然都知晓。他们这是以牙还牙,用伯爷的手段来回击。」
这是动机之一。
「他们蓄谋已久,等的便是这个雷雨天。」徐渭说道:「想想,雷霆降临,炸死了工部官吏,炸死了弄沼气池的一家子,传出去谁不信是神灵责罚?不过伯爷说过沼气池爆炸也无法炸死那麽多人。那麽,此事就值得玩味了。」
蒋庆之靠着椅背,想着今日杨昌河的态度,心想此人今日看似不偏不倚,可开始准备公开审案,后续又说回府衙,里外不一,可见站在了自己的对立面。
南方是士大夫们的大本营,蒋庆之这位墨家巨子,儒家死敌一进南方,就有深陷泥潭的感觉。
「工部被炸死一个吏目,一个小吏,那户人家四口人尽数被炸死,一次死了六人,必然要验尸。仵作!」
徐渭眼中闪着自信的光芒,「伯爷,此案的关键在于仵作!」
「我已令夜不收在盯着了。」蒋庆之说道:「另外,村中大概被他们清理过多次,想寻到蛛丝马迹也难。不过必须得去一趟。」
「是。」徐渭点头,「再有,就算是清理的在乾净,只要做过,就会留下蛛丝马迹。所谓不欺暗室,慎独……」,他指着头顶,「举头三尺有神灵呐!」
第二日清晨,蒋庆之就出发去城外信礼村。
「他去了。」
杨柏接报后冷笑道:「我倒要看看他能在信礼村寻到什麽蛛丝马迹。」
王品说道:「村正那里……」
「村正?」杨柏笑道:「村正早在半月前去走亲戚,走着走着的,人就失踪了。」
王品看了他一眼,脊背发寒。「谁弄死了他?」
「没有谁,失踪!」
「也好。」
……
信礼村不大,新任村正出迎,殷勤的带着蒋庆之去了现场。
五间茅屋的后面不远处就是沼气池,此刻还能看出当初一片狼藉的大致模样。
蒋庆之仔细勘察了一番,确定就是沼气池爆炸。
「当初你可看到过现场?」蒋庆之问道。
村正点头,「小人当时闻声来看热闹,就见陈兵一家四口躺在边上,身上都是灰黑,有血迹……工部两位官爷躺在对面……」他指着沼气池对面,「看着衣裳破烂不堪,身上都是血和灰土……」
蒋庆之走到对面比划了一番,「距离沼气池的距离不远不近,倒是好算计。」
至于身上的痕迹,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除非蒋庆之再来一次沼气池爆炸,否则无法反驳。
「前任村正呢?」蒋庆之突然问道。
村正下意识的道:「失踪了。说是走亲戚时不见了。」
呵呵!
蒋庆之无声笑了笑,「你还知晓些什麽?」
村正摇头,「事后官府来人,封了此处,有人说这是得罪了神灵,神灵降下责罚……此后再无人敢来这里。今日小人也是借着伯爷的虎威……否则哪敢来。」
蒋庆之在信礼村待了一个多时辰,随即走了。
没多久,两个男子出现在了村正家中。
良久离去。
二人再度出现时,是在杨家。
「蒋庆之问了些当时的情况,村正实则也不知情,故而一无所获。」
等二人走后,王品问道:「蒋庆之必然会追索村正。」
「村正本就是留给他的破绽。就等他去追索。」杨柏微笑道:「我保证他最终一无所获。」
……
蒋庆之回到驻地,留守的护卫说有人求见,见蒋庆之不在,便说曾见到村正在回来的路上遇到了一夥劫匪。
「那伙强人据闻在附近不时作案,颇为狡黠,苏州府也无可奈何。」
「那麽……那村正可能未死?」徐渭抚须,眼珠子一转,「这事儿,我怎麽觉着不对呢?」
蒋庆之坐下,轻笑道:「和我玩这个……有趣。」
徐渭说道:「伯爷当众抽了苏州府的脸,谁敢在此时来通风报信?定然有鬼。」
「这是个坑,若我一步步跟着走下去,迟早会掉进去。可我为何要跟呢?」
蒋庆之说道:「放话,就说本伯悬赏一万贯,寻找知晓村正下落的消息,找到人,或是尸骸,一万贯当即给。就算是涉案之人,只要自首,一万贯照给,另外,本伯保证他无罪,且护着他迁徙别处。」
「伯爷这是不按常理出手啊!」徐渭笑道:「财帛动人心,一万贯,足以让许多人动心。这下苏州府可就热闹了。」
蒋庆之淡淡的道:「我就是有钱,怎地?用钱砸,也能砸的他们胆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