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擎唇角微弯,道,“只是想过来,和你聊聊天。”
没想到,居然看见了一只在晒星光的小奶猫。
苏云清并不介意多一个人站过来,反正阳台足够大,也不是什么私人领地。
只是谨慎起见,他还是稍稍往左边走了点,并且迅速用视线锁定了撤退路线。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如果人家身上揣着手榴弹,准备同归于尽,他起码也能以最快的速度跳下楼去。
沈擎见奶猫好像有要躲的趋势,不由得抬起手来,示意道,“我只拿着一个酒杯,没带别的……确实毫无恶意,请你相信。”
苏云清微笑着点了点头,又和他隔空碰了碰-奶。
沈擎见对方依旧没有放下戒心,也不勉强,今晚能看见审讯官的真实面貌,他已经知足了。
沈擎喝了口杯中的红酒,开口问道,“一周后的事情,有多少把握?”
苏云清没有隐瞒,他道,“十成。”
沈擎不禁微微一怔,“……万无一失”
这不相当于拍着胸膛保证,百分之一百成功么。
苏云清笑了笑,道,“如果不能保证肯定成功,我怎么敢拿唯一能给老师正名的证据,放在赌桌上呢。”
沈擎一想,这倒也是。
对于苏云清而言,可谓是孤注一掷了。
他诚恳地说道,“如果有我能帮得上忙的地方,请尽管吩咐。”
苏云清道,“就和之前说好的那样,明天你们就回去帝星,守在林寒身边,等一周后,在演讲仪式的过程中,劝着第一军的人别-插-手,就可以了。”
沈擎稍稍有些疑惑地说道,“你打算在张逸然演讲的时候动手,是想要怎么做,那时必定重兵警戒,危险重重。”
苏云清看着他,薄唇微启,道,“我这么胆小的一个人,当然不会鲁莽行动,当然是在能够保证自身安全的情况下,才会动手。”
沈擎见他这么说,暂且也就相信了。
多问无益,虽然现在双方是合作关系,可也不能把所有的计划全盘托出。
否则要是有人提前-泄-露,后果不堪设想。
“祝你成功。”沈擎举起杯子,干了杯中的红酒。
他决定一周后,要找个距离演讲台最近的地方,这样万一发生什么事情,也可以第一时间反应过来,将人护下。
“谢谢,看在你如此好心的份上,我给你一个小小的私人建议吧。”苏云
清同样一口喝完了杯中的牛奶。
沈擎看着青年唇角的小奶沫,下意识地走上前去,拿出口袋里充当礼仪门面的手帕,给对方轻轻擦了擦。
苏云清不禁后退一步,随后沈擎顺势将手帕塞进了他的手里,笑道,“抱歉,我有点强迫症,没想做别的。”
苏云清上下扫视了一眼这名身材高大,躯体修长的男人,他的视线在对方俊美的脸上停留片刻,而后脑海里不禁想到了,对方肩胛骨处的那一小颗红痣。
苏云清用手帕按了按唇角,轻笑道,“沈队这副穿戴整齐的模样,总让人忍不住开始怀念,身上只剩下一副手铐时的情形。”
沈擎:“……”
苏云清主动上前几步,把用过的手帕收好,而后递过去了……一包纸巾。
沈擎略微疑惑地看着他,“这是?”
苏云清眉眼轻扬,道,“我建议你们,到时候多准备点纸巾,如果可以的话,再带些镇定剂。”
“为什么要那样做?”沈擎问道。
苏云清伸出手,轻轻压了下男人的胸膛,那处被炮烙折磨的肌肤,此时已经痊愈了。
他心想,如果当时提前知道这人肩胛骨处的红痣,自己或许不会给汤东莱下手的机会,而是会悄咪咪地走天花板暗道,率先出手。
也不知道为什么,苏云清对那颗红色的小痣,特别情有独钟,看着沈擎的模样,也觉得似曾相识。
难不成对方恰好长在自己审美的点上?
这么随便就能遇见喜欢的类型么,可当时第一次见面,人家被吊着,他手里拿鞭……
怎么看,都不像是可以圆满成双的一对。
苏云清稍稍有些郁闷,忍不住多按了几下。
沈擎握住了奶猫的爪子,低声道,“苏长官这是要做什么,三更半夜的,准备把我推倒?”
苏云清耳尖一红,他轻咳了一声,把话题转移了回去,道,“那个证据,比较具有冲击力,到时候,我怕你们稳不住气,直接当场发疯了。”
沈擎对此有些好奇,但他选择了闭嘴相信,“好,我会让人准备。”
苏云清就喜欢这样干脆的对话,他和沈擎在阳台上接着聊了许久,直到夜深人静的时候,才回去歇息了。
一周后,清晨,万里无云。
今天是星盟大战的十年纪念日,在举办了一系列的活动后,张逸然军长代表军部,在帝星首都的中央广场上,发表了重要的演讲。
此次演讲,被全星盟转播,无数民众观看,很多人看着看着,都有些百感交集。
张逸然先是回顾过去,而后分析现况,最后展望未来。
他肯定了一些英雄们的丰功伟绩,也惋惜一些叛徒的错误选择,发言时情绪高涨,哀悼时真诚恳切。
第一军的人就站在台下,他们全都围拢在一起。
领头站在最前方,接受众人打量的,便是现任军长,林寒。
他看着演讲台上,意气风发的张逸然,心里想着的,却是那天晚上,穆沉渊在出征之前,给他做的小兔子。
用的材料还是边角料,整体比其他兔子要小一点。
那名男人还说是因为天气热,他不好好吃饭,估计会变瘦,然后就和这只兔子一样了。
林寒默默地叹了口气,再小,也是最后一只兔子了。
“你没事吧?”此时,一个低沉的男音响起。
没有和第三军站在一起,而是来到第一军身旁站着的钟辉,眼神关切的看了过来,和蔼地说道,“要不要先回去休息,张逸然他就喜欢说废话,不用专门来听。”
林寒声音平静地说道,“不必了,这样的纪念仪式,我们第一军没有理由退席。”
钟辉叹了口气,原本严肃的面容,此时温柔了下来,他道,“如果不是穆沉渊当年走错了一步,现在你们也不用如此为难地站在这里,被别人用目光斥责着,受这样的委屈。”
林寒的目光变得冰冷了起来,钟辉见状,连忙打住。
他心里不禁暗想,穆沉渊已经死了十年,怎么还阴魂不散似的。
这么多年来,无论自己如何大献殷勤,林寒都没有半分回应……
难不成他真要守着那些粉兔子,过一辈子?
穆沉渊人都没了,却在名分上还霸占着这么一个位高权重的伴侣,也太浪费了。
钟辉看着林寒的侧脸,那种孤傲清冷的气度,实在很能挑起某种征服的-欲-望。
他眯着眼想了想,不动声色地邀功道,“最近有些不好的传言,都被我压下去了,大部分是一些称自己手里握有穆沉渊的遗物,或者说他们知晓大战真相之类的无知言论,这些都是对穆沉渊的侮辱,还好没传到你的耳中。”
他话音刚落,还未等林寒回应,身后便传来一道轻笑声,“连传言都压得死死的,您果然是穆军长忠实的伙伴。”
钟辉回过头去,目光如炬,“沈擎,这里有你说话的地方吗?”
沈擎身为第一军的核心干部,哪怕对上了第三军的军长,面上也没有一丝惧意。
他环顾四周,坦然回道,“当然有了,这难道不是第一军所站的位置吗,我又没去第三军里大呼小叫的……还是说,钟军长打算来第一军呈呈威风,灭杀一下我这样的,侥幸没死在你手中的小人?”
钟辉眉头紧皱,呵斥道,“别乱说话!”
林寒的目光看了过来,他冷声道,“在这里,谁都有说话的资格。”
而后,林寒转向沈擎,看向这名一直备受重视的晚辈,问道,“怎么回事,谁要杀你?”
沈擎自然不能在这个时候,就把事情给挑明,免得妨碍到了其他人的行动。
他冷静地说道,“或许是我误会了,等回去后,再和您细说。”
钟辉冷眼旁观,心想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男人,应该是要在演讲结束后发难。
于是,他开始在心里盘算着,等张逸然讲完了之后,要如何掩盖掉派人去袭杀猎十三小队的事情。
这些本就早有准备,倒也不怕被查。
只不过既然沈擎出现了,那还是稍微重视多些,比较稳妥。
当他还没开始叫人过来,把任务安排下去的时
候,演讲台上,突然升起了一道透明的能量保护墙。
这突如其来的变化,让现场的工作人员有些猝不及防。
“怎么回事?”
“谁把防护罩开启的,进不去出不来的,快关上!”
“不行,控制失灵,就算是启动临时断电系统,那也得过十分钟。”
“十分钟就十分钟,先启动了再说,这场演讲还未结束,估计还得持续半个小时,应该没多大的影响。”
“张军长向来好说话,不会因此怪罪我们的……”
“不是,你们看,有人在演讲台上!”
“什么?!”
在这现场直播,万众瞩目之中,苏云清从演讲台的一个小角落里走出,微微颔首,朝大家行了个礼。
出发前,他特地灌了一堆能够提神醒脑的饮料,对着镜子足足念叨了一个小时的“我不怕”。
毕竟今天这个情况,为了表现出正派的形象,苏云清捂着小胆子,硬是没穿黑袍,没戴面具。
他看向站在演讲台中央的张逸然,露出了一个略显冰冷的笑意,“初次见面,张军长,我是来寻仇的。”
苏云清话音刚落,顿时掀起了现场浪潮。
记者们纷纷将镜头对准了他,等待抓拍八卦细节。
民众们也开始暗暗猜测,这是为财?为权?还是为情?
他们并不会感到很惊慌,因为这里是帝星首都的中央广场,在举行十年纪念仪式的时候,四军的主要成员纷纷到场。
可以说,现在要是有什么罪犯出现在此处,那绝对插翅难逃,恨不得当场消失。
还没见过有人,会这么主动站出来,面对重军包围……那得是有多大的胆气啊!
沈擎站在台下,不禁为苏云清捏了一把汗。
他万万没想到,这人竟是破坏了防护罩的控制,而后直接站到了台上去!
现场应该会启动应急装置,如果记忆没错的话,十分钟后,防护罩就会消失,到时候周围的驻军便会直接出手,将其拿下。
除非在这十分钟里边,苏云清能说服得了所有的人。
林寒无意中看见了沈擎凝重的神情,他开口道,“认识?”
沈擎没有隐瞒,轻轻颔首。
林寒不禁皱了皱眉心,他道,“是失误闯入么?”
沈擎微微一怔,随即摇头道,“不是,有备而来。”
“他想做些什么”
“一件……正确的事情。”
林寒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没再说些什么,只要不是坏事,就足够了。
如果防护罩解除后,沈擎要动手救人,第一军的其他人也不会袖手旁观。
张逸然精心准备了许久的演讲,此时在一半的进程之中,被人给硬生生打断,不由得有些面色不悦。
他看向来人,是一名不认识的青年,于是开口问道,“阁下是谁,认错了吧。”
苏云清举起一根手指,轻轻摇了摇,眯眼道,“没认错,就是你,加上下边那个叫钟辉的,化成灰我都认得。”
此时,演讲台下的人们又被这一番大言不惭的话给刺激到了。
“连钟军长也带上了?”
“这家伙什么来头,一下子就杠上了两位军长。”
“是不是哪个病院跑出来的,现在的安保太不负责任了,竟是会让这种人破坏演讲。”
“就是说啊,十年纪念日,多重要的一天。”
“别小看了那人,他破坏了防护罩的控制系统,这可不是一般神经病能够做到的事情……”
“不是神经病是什么,还把张军长和自己关在一起,难道他觉得十分钟能解决掉张军长吗?”
“别的不说,我真的是很佩服他,竟是胆大包天,敢和军长单挑!”
“的确,反动分子这么多,还真没见过如此勇猛之徒。”
“也许会在十分钟里,被张军长解决掉吧……”
“那甚至都不用十分钟,你们看,张军长朝他走过去了!”
张逸然自然没有什么心情在演讲台上,和一名闯入者玩问答的游戏。
加上对方口出不逊,连带着钟辉都被直呼其名了,想来也是个不知轻重的。
他没有继续开口,而是迈开了步子,朝那名青年走了过去。
多说无益,不如动手,料理干净了后,自会有人去审。
张逸然没料到,对面的青年见他行动后,不仅没有后退,反而站在原地不动。
这是……吓傻了吗?
苏云清捂着胸口,深呼吸了好几下。
他胆子小,所以不敢以一敌多,就算加上组织里的其他成员,也无法同四军相比。
所以最好的法子,还是制造机会,直接一挑一,这是最适合胆小鬼的战斗方式了。
苏云清看着越来越近,气势雄浑的第三军军长张逸然,不禁轻呼了一句,“好怕怕。”
在下边听得一清二楚的沈擎:“……”
这句话,好像在哪里听见过?
因为演讲台上有扩音系统和直播影像,所以苏云清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被无限放大后,呈现在了所有民众的面前。
包括那一句“好怕怕”。
“哈哈哈,这人是上来做什么的,张军长还没有动手就害怕了吗?”
“看样子真是吓呆了,可怜的家伙,是不是被哪个组织给忽悠上去的。”
“目测岁数不大,希望他还能有从良的机会。”
“张军长也许不会下死手,但挨顿揍是避免不了的。”
“真不好说,军部的惯例,对罪犯出手,不留余地。”
“不知道几招可以制服得了那名闯入者……”
“瞧这情况,也许一招就够了吧。”
“希望别打太重……等等,什么情况?!”
众目睽睽之下,苏云清一脚就踢飞了走到他的面前,才刚刚举起拳头来的张逸然。
这真不能怪苏云清不讲情面,开局踹人。
他没想到堂堂一名军长,连个蓄力冲击都没用,这么直挺挺地走到了自己的面前,成了个活靶子,不踢一脚都对不起鞋子。
同样,张逸然也没有想到,闯入者的出手速度,竟是在他之上!
这是什么怪物?!
见张逸然倒在地上,吐了口血,苏云清立即抓住机会,趁他病,要他命。
这种时候要是再废话几句,给敌人喘息的机会,那就是对自己生命的不负责任!
苏云清瞬间上前,以惊掉众人眼球的速度和力量,将张逸然摁在演讲台上,出手狠辣地揍了个来回。
“混账……”张逸然刚要怒骂,就被一拳打歪了嘴巴。
“你究竟……”张逸然刚要质问,就被一脚给踹吐了。
“等等……饶……”张逸然话未出口,就迎接来了新一轮的暴击。
台下的钟辉让工作人员加快破解进度,怎么连一个控制系统都被人给占据,实在是太丢军部的脸面了!
而林寒,却是将注意力,放在了那名青年的身上,对方使用的一些战斗技巧,他并不陌生,甚至还很熟悉。
穆沉渊向来喜欢教导新兵,不过他的资质本就很高,所以研发出来的招式,并非谁都能学,总是抱怨没能找到合适的后辈。
那些资质极好的,比如沈擎,却出生军部世家,早有家传,不会改学。
林寒从未想到过,有一天,能见到年轻的后辈,继承穆沉渊的战斗技巧!
此时,第二军的人焦急地想要突破防护罩,却毫无办法,不得不等待十分钟。
眼看着他们的军长,都要闯入者给揍成人干了!
台下的众人此时瞠目结舌,一时之间,大脑空白。
过了好一会,大家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什么情况,那个人到底是谁?!”
“军部的身手,他绝对和四军有关系……”
“能和张军长对打,这、这也太吓人了。”
“什么对打,胆子大些,我是远程匿名发言的,我不害怕,张军长那就是被按在地上摩擦啊!”
“太强悍了,这果然是有仇,我现在开始担心张军长的安危了。”
“我一直有个问题,在动手之前,他为什么要说自己害怕呢?”
“……也许是想示敌以弱,出其不意。”
“原来如此,又学到了。”
“真是有勇有谋,后生可畏!”
苏云清在进行了如同疾风暴雨般的一通痛揍后,见张逸然已经气息奄奄,动弹不得后,这才住了手,缓缓后退。
他小心翼翼地观察这对方,避免出现杀手锏之类的绝学。
幸好,张逸然安安稳稳地躺在地上吐血,眼睛肿得都不太能睁开了。
苏云清不禁在心里庆幸着,还好他行动果决,没有犹豫。
否则战场过招,差之毫厘,谬以千里,要是下手晚了,可能躺在地上的就是自己了。
想想那样的场面……
“真是太吓人了。”苏云清不禁低声感慨道。
场下的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