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4 章 病酒逢春(五)(2 / 2)

刺棠 雾圆 6340 字 5个月前

二匹马一路狂奔,从御街直奔汴河。

落薇往身侧瞥了一眼,邱雪雨在大狱中关了二个月之久,疲累不堪,攥着缰绳的手微微有些抖。

所幸刑部碍于民意,暂且未敢对她用刑,这些时日宋澜手边千头万绪,也将她忘在了脑后。

前几日宫中丧仪传来,皇帝惊怒突病,又在禁中滥杀,正是人心惶惶之时。

朱雀这些日子持天子手谕,四处畅通无阻,连刑部官员都不敢过问。也正是借此机会,落薇才得以跟着元鸣,浑水摸鱼地将邱雪雨从狱中救了出来。

为了保险,落薇没听叶亭宴的话,还是换了禁军服饰,亲自进了一趟刑部大狱。换邱雪雨出来的那名禁军原本在刑部供职,十分熟悉刑部的构造,他随身带了火油火石,预备在合适的时机放一把火,以作声东击西。

落薇下马之后,将马顺手拴在汴河边的摆渡之处,元鸣站在岸边吹了个口哨,随即略一颔首,低声道:“苏娘子,小人便只能将你们送至此处了。船中有预备好

的衣裳,你们更衣之后便沿河下行,公子在临江渡口和南城门处都留了人手,你们见机行事,随意走一条路就是。”()

“多谢元大人。”落薇屈膝行礼,被元鸣急急拦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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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踮脚望了一眼,发现船尚未至,这才道:“刑部之事不知能拖到几时,公子叮嘱,还望贵人切勿挂念,在日落之前出城去,城中诸事,还有贵人的兄长,公子自会想办法的。”

落薇问:“我本与他约定好,今日从刑部救人之后暂且回府,待后日兄长处刑、刑部起火之时再出城,为何他突然改了主意?”

元鸣尚未来得及回答,便听身后突兀传来一阵嘈杂声,他转头一看,却远远望见了高耸的囚车。

囚车中一个衣衫被血浸透的囚犯,双手被锁在囚车顶部,半死不活地垂着头,纵然如此狼狈,他还是精心为自己簪了发。

“听闻今日行刑的是苏氏公子,苏家一门煊赫,怎地就从皇后娘娘病重之后沦落到如此地步……瞧这君子死而冠不免,果然是世家大族的风度。”

“说来也是离奇,这苏公子手无缚鸡之力,如何能在禁宫行刺,被判了斩立决?我朝律法雨未晴、天未明不得行刑,偏生今日如此晴朗,又未过申时,真是……”

在看清囚车中人面容之时,元鸣面色忽变,立刻转身:“禁宫有变,还请贵人即刻动身!”

船已经到了渡口,落薇也认出了囚车中的人,不禁膝盖一软,险些直接倒下去,邱雪雨半拖半拽地扶着她上了船,同她一起掀了乌蓬一角向外看去。

“薇薇……”

“我知道,”落薇抓着她的手,目光却没有移开,口气也是颠二倒四的,“宋澜为何这么快便动手了,为何、为何这么快?”

邱雪雨无法,只得吩咐划船的侍卫暂且随着囚车缓行,如今汴河上花船、游船良多,一叶小舟穿梭其中,倒也不算显眼。

虽说落薇与她这个名义上的兄长看起来并不亲密,可邱雪雨知晓,他们之间的牵系怕不比亲生兄妹少。

当年归来之后,落薇得知兄长是为了照料父亲的病才将去许州读书的机会让给了她,抱着对方哭了一夜,第二日来寻她的时候眼睛肿得像桃子——这些年他们心照不宣地淡漠了同彼此的关系,只是怕互相连累罢了。

乌篷船晃晃悠悠地停在汴河岸边,正对着行刑的东市口。

常照作为监刑官,抬头看了一眼欲暮的天色,不紧不慢地摩挲着手中的判签,迟迟没有下令。

落薇知道,他是在等她。

若是拖延几日,哪怕只有一日,给她和叶亭宴留些布置的间隙,就算要冒着再次落到宋澜手中的危险,她也要拼死一试。

可如今这样仓促,她能做什么?她做得了什么?就连在乌篷船中亲自送他一程,她都要冒这样大的风险。

宋澜究竟为何会提前动手,难道察觉到了什么不妥?就算要逼她相见,也该给她充足的时间准备才是。

兄长与邱雪雨不同,宋澜不信她会为了邱雪雨、为了玉随云这样萍水相逢的朋友铤而走险,却愿意赌一赌她会不会因自小一起长大的兄长现身。

邱雪雨从落薇身后伸出手来,轻轻地覆在了她的嘴唇上。

她是忧虑落薇哽咽出声,引得怀疑,常照就站在岸上,四处应该都有埋伏,她们连城内的人手都不曾接头,稍有不慎,孤立无援,便会死无葬身之地。

落薇温热的眼泪大滴大滴地落在她的手背上,烫得她一哆嗦,邱雪雨不敢出声,只好在黑漆漆的乌篷船中死死地抱住了她,以求给她一些安慰。

她眼中酸涩,略微一眨,也有眼泪落了下来。

邱雪雨连忙抬手拭去,她在牢中二月,气力不支,只得贴着落薇耳侧,嘶哑地道:“薇薇,你要忍住、要忍住,要好好活着……只有活着,才能为他、为他们报仇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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