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去见了李观一。
李观一正和樊庆,契芯力闲谈,询问安西城中诸事,二将没有隐瞒,尽数告知,才聊了一会儿,没能彻底问清楚,那边李国公就来。
闲谈几句,李国公把李观一夸得天上少有,地上无双,然后话锋一转,道:
「贤侄可见了,我们今日大胜,得了不少的俘虏。」
「当移交给贤侄,贤侄杀其主帅,这些人对贤侄敌意颇深重,又人吃马嚼,
极为消耗【银钱】—」
李国公话语中,把这些俘虏之事说了,道:
「如今这帮人逃亡时,各自夺取粮食,又多有损毁,焚尽,剩下的粮食分给你我的军队之后,所剩下的养活不得这许多人,贤侄,可以效仿我中原兵家先贤。」
「铸造京观,一则证明此战大胜。」
「二来,扬威于天下。」
「三来,也让这些个西域蛮夷,知晓贤侄天威将军的神勇。」
李观一微垂眸,杀人铸京观,这样的事情李观一做不出来,而且,这等事情,杀俘和屠城一般,看似是耀武扬威了,实际上害了李观一自己名望。
李观一若是这样做,怕是自绝于西域,而如今的西域是最后一个还没有庞然大物占据的势力,也是争夺天下,最后资格所在。
李观一看着李国公,知道了此人心思。
他要李观一自绝于天下。
只做个悍勇将军。
应国的国公,理所当然会有这样的抉择。
李观一回答道:「叔父如此大方,我就却之不恭了!」
李国公和李观一又闲谈许久,方才离开。
李观一揉了揉眉心,让樊庆,契芯力去接手了俘虏营,却又有脚步声传来,
见是李昭文,李昭文大步走来,目光看着李观一,道:「李兄,不要杀俘!」
她抓住李观一手臂,目光注视着李观一,道:「无论敌我,杀降都是极污名声之事,乃自绝于天下,西域部族之民,更重视这些事情!」
李观一心中宽慰,虽然李国公实在是个豪迈又狡诈的政客,但是李昭文却是兄弟情义,肝胆相照,于是道:「二郎放心,我省得的。」
李昭文见李观一镇定,也从容下来,微笑道:「我知兄之秉性气魄,只稍有担心,所以来这里说说罢了,以兄之眼力,此事弊端,定是一眼看破!」
「不过,此城围困已解,兄弟要和我一起回西意城吗?」
李观一摇了摇头,回答道:「我要回夜门关城。」
「此城安顿住,我会去西意城,和二郎你汇合。」
李昭文点了点头,道:「我有心随兄在此,可是我父恐怕不会允许,他和这西意城当中的诸多将土,被西域的联军一路追击,却又不强攻,只把他们骇得心惊胆战。」
「最后又被围困许久,早已是心神疲惫,我需亲自率军,把他们护送回去。」
李昭文有些意,李观一却安慰她不必如此。
李昭文离去之后,李观一想了想,掏出来了第二个锦囊,抛了抛这个锦囊,
李观一打开锦囊。
李观一不可能杀死这些人。
可是真的放掉,也不可能。
这些可都是西域精悍的精锐。
直接放掉,恐怕之后还有大战,可若是养着,李国公所说的也是真。虽然从这些西域军队之中搜集了些粮食,但是许多在战场上损毁,乾粮成粉揉入泥土里,或被焚烧,或被带走。
两方一分,就不剩下多少。
养不起这数万的大肚汉。
再来,一旦这些人哗变,李观一剩下的万人左右,可压制不住,诸多问题,
可以说是不少,在李观一的心中盘旋,李观一打开锦囊。
看到上面的字迹:
「主公,恭贺大胜。」
李观一微证,先是觉得破军未卜先知之妙,旋即也笑:
「是破军先生的话,猜测到了也不意外。」
他继续看下去,破军锦囊之中写道:「依我看来,主公应是大胜敌军,后得了些俘虏,主公若在此战之后,表现出色,那西意城之中众人,多有污了主公名望的打算。」
「烫手的俘虏是个手段,对此,我倒恰有一计。」
「狼王屠城,铸京观诸事,乃霸西域;西域俘虏必心中颤栗恐惧,有此次必死的心,主公,此番倒是可以藉助狼王之名,成就您的霸业,您留下一部分,放走大部分。」
「扣留还能够征战之人。」
「又将病弱,和一部分轻伤者放走,允他们带走乾粮。」
「如此,一则彼料定了此番必死,却又有生机,大喜之下,主公可得仁名;
二来,这西域路上,大小城池,被这些部族之人所夺,这些人离去,必会回到各部掌控的城池。」
「如此,则可以宣扬主公大胜之威,可令城中守军士气动摇,一则以惧,一则以宽,惧则惧主公战场神威,宽则是因主公之仁德。」
「若有此大名!」
「则主公攻城,守城军心中则料定了,大战不是主公的对手,而投降的话,
主公也会宽仁对待他们,甚至于有可能把他们放了,抵抗之心,甚不坚定。」
「此攻心之计。」
「如此,民心可用。」
「所谓西域城池,反手即可拿下。」
「其三,则是藉助这些病弱之人,消耗大小各城资源,药草,也可助益第二策。」
「天下大势,阴阳轮转,莫可以穷尽奇妙,狼王雄霸于西域,阳极盛也,主公却可以反其道而行之,得其名望助益,狼王之霸道越盛,主公之名声越高。」
「兵家大势,流转变化之妙,尽在此端。」
「上兵伐谋。」
「是在此也!」
李观一的思路被调理清楚,乃按着这锦囊,道:「我得先生之助,有过于千军万马!」于是起身而出,先送走了李国公等人,和李昭文道别。
夏侯锻低声道:「主公,那天格尔会杀人铸京观吗?」
其实他有些对李国公的手段觉得不舒服,
兵家不是杀人狂魔,铸造京观一般是用杀死的敌人来铸。
杀俘杀降屠城,素来是恶名之来源。
李国公回答道:「他对中原百姓好,但是未必有心胸容这西域之民。」
「就算是不愿意杀死这些人,最后也没法子控制住,粮食不够之后的危机重重,甚至于会惹出民变来,他得要造作打算,我不打算害他性命,也不愿意和他为敌。」
「只是希望,陛下不至于雷霆震怒罢了。」
「舍了争夺占据西域的可能,做个天下豪勇的将军,不也好麽?」
夏侯锻道:「若他连西域之民都可以容下呢?」
李国公的动作一滞,沉默许久,道:
「那他就是陛下最大的对手了。」
「风云际会,无人看得到未来,你我之辈,不也只能在这漩涡之中,步履艰难麽?所作所为,皆是这个身份该做的事情。」
「他若是能有如此的气魄心胸。」
「那他本身,就是这乱世大争之世,风暴的源头啊。」
「能作为这样之人的踏脚石,你我之辈,又有什麽不满?」
李国公轻笑一声,洒脱道:
「不过命数,不过天下,如此乱世,就是这样啊。」
李观一大步走到俘虏营中,这些人都被卸去了兵甲,兵器,皆知必死,脸色惨白,见李观一大步过来,面色神色恐惧颤栗。
李观一壮阔手段,早已在他们心中留下了阴影,齐呼道:
「天威神将军!」
樊庆道:「主公。」
李观一看他,道:「如何?」
樊庆道:「..———-兵甲之类,我们留下了许多,我已传信给长孙,让他将从西意城之中带出来的粮草带来,但是也撑不住这麽多人口的消耗。」
李观一说了几句话,樊庆点头,将战场上收获来的粮食拿来,这些俘虏脸色苍白,李观一道:「你们皆知道我,我不愿意伤害你们性命,但是粮食,不够。」
这话落下,众皆脸色苍白,一名悍将道:
「哈,我懂了!不过是死罢了!』
「我乃沙陀部战将,虽和那赫连不合,但是你摘了他脑袋,老子服,我看天下从没有你这样的神将,死在你的剑下,我也不算数辱没我的父亲!」
「来罢,从我开始杀!」
李观一看他,伸出手握住剑,拔剑,那悍将复姓朱邪,于溃军之中,仍旧骁勇,昂然而立,目光怒视李观一,李观一长剑落下,却不曾杀他,只是将他绳索斩断。
这悍将愣住,李观一长剑抵地面,道:
「有伤者起身。」
「可携带一份口粮,各自归去吧,你我之间,本无仇恨,皆是因赫连介山,
此人已被我所杀,我也不愿杀戮于尔等,粮食不够,一部分人留下,一部分人,
且自归去!」
「莫要再提刀兵。」
「再有下次,定斩不饶。「
众多西域悍卒本觉得必死,绝处逢生,不由惊,见李观一手持长剑,皆是心中颤栗,惊惧服从之心升起,叩首后离去,又有万人悍勇之人,以及各自校尉,将领被留下来。
皆除去了兵戈,甲胄,交给樊庆。
那复姓朱邪的年轻悍将看着李观一背影,身上复杂。
李观一已骑着战马,回到了那城池,城中百姓把城门关上。只听到外面厮杀的声音,不敢去看,只城里的老翁,组织了城中青壮,握着被抛下的兵器,决定一旦城破,就即赴死。
李观一伸出手,这城门没有了诸多士兵抵御,又已破败,宗师的力量,没有人阻拦,他轻易就把城门推开来,百姓心中颤抖,本欲要赴死。
却见那出征的将军回来了,一时间都惬住,不知道该说什麽,安静的氛围之中,只有李观一牵着战马,一日两战,天色已近于黄昏,步入城。
「我回来了,此城危难已解。」
残阳如血,少年将军一身血染,对着这数万百姓,叉手一礼,道:
「我说话,从来说话算话!」
少年将军抬头,笑容灿烂:
「是不是?」